陈子锟道:“那敢情好。大儿子参军了。在哪个部队。”
四宝抢着说:“大哥是第四野战军的战斗英雄。现在武汉跟王副军长当通讯员。”
杏儿道:“对了。家里还有奖状呢。四宝快拿出來给你陈叔看。”
宝庆道:“说起來也巧。大栓在武汉受伤住院。遇到一个老熟人。你猜是谁。王栋梁。王副军长。”
陈子锟奇道:“他都当副军长了。不错不错。我记得冯玉祥中原战败之后。部队被张学良收编了一部分。王栋梁就是那时候转过去的。大概是西安事变后投共……投向光明的。他这一步算是走对了。有机会我得见见他。”
宝庆笑眯眯道:“好办。让大栓安排。”
忽然陈子锟想起在车站似乎见过赵家勇。便打听起其他的老朋友來。
宝庆叹口气说:“赵家勇一直跟李俊卿混。和咱们不太來往的。似乎是又当了站警。解放后被新政府留用了。”
“李俊卿呢。”
“人家现在可又风光了。是民主人士呢。”杏儿轻飘飘说道。似乎对李俊卿很不待见。
“哦。有空见见。”陈子锟就沒继续这个话題。天色已晚。大家出去吃饭。杏儿说你们去就成。我带孩子在家吃。宝庆一板脸:“团圆的日子。少一个也不行。都去。”
两大家人浩浩荡荡來到东來顺饭庄。要了楼上的雅座。纯铜打造的火锅。切的薄如蝉翼的羊肉片摆在盘子里。能看见盘子上的蓝花。真如艺术品一般。
宝庆端起酒杯:“第一杯。咱祝毛主席万岁。朱总司令万岁。”
陈子锟道:“好。这个提议好。”
饮了第一杯。宝庆又斟了第二杯道:“第二杯。敬大海哥。他沒福气。不能和咱们一起喝酒了。”
陈子锟有些黯然。将这杯酒洒在地上。道:“这杯酒。不但要敬大海哥。还要敬子铭。”
宝庆道:“对。敬他们爷俩。赵家一门忠烈。是咱大杂院出的英雄。”
第三杯。宝庆说:“这一杯。祝咱们兄弟越过越好。”
这顿火锅吃的真是酣畅淋漓。宝庆要了二斤白干。和陈子锟对饮。喝完了还不够。又要了二斤。直喝到舌头大了。说话也不利索了。
“大。大锟子。这些年我活的苦啊。偌大一个车厂糟践在我手里。日本人刮。国民党刮。到最后连一辆车也沒剩下。我那个小儿子死的惨啊。兜里但凡有俩钱也不能疼死他啊……说一千道一万。感谢共产党。感谢毛主席他老人家。沒有咱解放军。咱穷人的苦日子就熬不到头。”
说着说着。宝庆眼泪下來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再苦再累他也沒流过泪。如今过上好日子了。却流泪了。
喝完了酒。宝庆已经酩酊大醉。杏儿很不好意思。向陈子锟道歉:“宝庆真是的。床头的夜壶不是盛酒的家伙。让你们看笑话了。”
陈子锟道:“宝庆是高兴的。他憋了太久了。我理解。”
两家人各自回去。杏儿和二宝架着宝庆往家走。一路不停数落他。
宝庆道:“我沒醉。我清醒着呢。我五十岁的人。这辈子除了结婚那天。就沒这么痛快过。扬眉吐气啊。”
杏儿道:“你个拉车的苦力。还拽词。你知道啥叫扬眉吐气。”
宝庆道:“我咋不知道。我什么都明白。这些年來。老兄弟们一个个混的都比我强。大锟子当大官。小顺子是上海滩大亨。李俊卿更不要说了。甭管是国民党日本人共产党。他都挨得上边。就数我最沒出息。杏儿。你跟了我。真是委屈了你。当初你要是嫁给大锟子。也不能跟我受这么多罪。”
杏儿道:“呸。你胡扯什么。大锟子老婆那么多。我跟了他。那才是真倒霉。”
宝庆自顾自道:“现如今也轮到我发达了。区里领导说了。批准我当预备党员。考察一段时间就能转正了。以后人民代表大会。我也得代表运输公司出席。慢慢的也要脱产了。”
杏儿道:“啥叫脱产。”
宝庆咕哝了几句。脚下一虚。歪着头竟然睡着了。
……
陈子锟回到北京饭店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工作人员焦灼万分。见他回來便迎上去道:“陈将军您可回來了。接上级通知。明天毛主席将在中南海接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