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同志。你坐吧。”杨树根指着椅子和颜悦色道。
翠翠屁股挨着板凳坐下。手里捏着手帕。还是不敢说话。
杨树根干咳一声:“翠翠今年多大了。”
“十七。”
“十七岁就是村里的识字班副班长了。不简单啊。”杨树根谈笑风生。力图让女孩减轻心理压力。也难怪。一个农村孩子。见到乡一把手。不紧张才怪。
聊了一会。翠翠放松了心情。还拿起热水瓶帮杨书记倒茶。看她手指纤细。沒啥老茧。就知道丫头家里生活不错。到底是富农家的孩子啊。
“杨书记。有个事儿……”翠翠欲言又止。
“什么事。尽管说。”
“村里给俺家定的是富农。其实俺家不是富农。”
杨树根豁然开朗:“这样啊。你爹这个人我知道。勤勤恳恳一辈子攒了几亩地。沒剥削过谁。被定为富农确实有不妥之处。”
翠翠眼睛一亮:“杨书记。我爹的富农帽子能摘。”
杨树根道:“当然我一个人说了不算。要党委研究决定。群众沒有意见才行。”
翠翠噗通跪下:“杨书记。我求求你。只要能摘了富农帽子。让我干啥都行。”
杨树根一掀被子起來了。下床搀扶翠翠。面对梨花带雨的少女面庞。乡党委书记竟然有些恍惚。跪在面前的似乎是陈嫣。
两个月后。晨光厂职工宿舍建成。高土坡上一条碎石子铺就的马路。路两旁挖着排水沟。栽着路灯。两排崭新的大瓦房。看着就喜庆。
在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里。苦水井乡党委书记杨树根向组织提出申请。和李家庄中农家庭的女儿李翠结婚。婚礼摆在乡政府大院。沒有酒席。一切从简。
杨树根穿着整洁的白衬衣和中山装。胸前戴着红花。领着几个同事。骑着自行车到李家庄接亲。村庄里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村支书李花子亲自张罗。满脸的喜庆。比他自己结婚还高兴。
因为杨树根是乡里大干部。村里后生们不敢瞎闹。娘家人也不敢出什么幺蛾子。富农帽子摘了沒几天。都老实的很。杨树根进门。冲二老一鞠躬:“爹。娘。我把翠翠领走了。”
翠翠在屋里嚎啕大哭。谁也劝不住。倒不是真伤心。而是乡下风俗如此。哭的越伤心越好。村里识字班的女人们都换了新衣裳在房里劝。心里却都羡慕的很。翠翠能嫁给杨书记。真是一脚踩到福窝里了。
哭闹了半天。翠翠觉得意思表达的差不离了。便半推半就的让男方的人把自己拉走。临上自行车装模作样挣扎了一番。可出了村口就换了笑脸。欢喜的很哩。
來到乡政府。门口早停了十几辆自行车。都是前來贺喜干部的坐骑。大院门上贴着红双喜。远远看见新娘子來了。鞭炮噼里啪啦响起來。两个干部拿着喜糖喜烟往人群里撒。跟不要钱似的。
翠翠看见自家婚礼这么场面。喜不自禁偷偷笑。
來到乡政府会议室。里面张灯结彩。拉着彩纸条。供着主席像。正要举行典礼。外面一阵喇叭响。一辆风尘仆仆的苏联造嘎斯吉普车开了进來。是县委书记來了。
县委书记红光满面走进來。声音洪亮无比:“今天是双喜临门啊。”
大家就问哪双喜。
“美帝国主义及其南朝鲜仆从国被我们英勇的志愿军打败了。停战协定在板门店签署。朝鲜战争结束了。”县委书记大手一挥。豪迈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