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旧货店最近出台一项规定,卖旧货必须持有户口本,卖一样东西就在户口本上盖一个小戳子,不出三个月,慕易辰家的户口本就快盖满了,他只好借來已经另立门户的大儿子家的户口本,继续倒腾旧货。
家里的旧衣服旧皮鞋倒腾的差不多了,就该轮到细软了,俗话说穷玩金子富玩表,穷人好不容易挣点钱,忙不迭的换成黄金藏在箱子底,以备不时之需,而富人就沒这个顾虑,可以买一些昂贵的奢侈品,比如各种牌子的瑞士手表,慕易辰就拥有朗格、宝柏、伯爵、劳力士、浪琴等手表,低端的英纳格、梅花等卖完了,就该轮到好表了。
慕易辰左思右想,斟酌再三,哪一块都舍不得,但不卖表就沒得吃,孙子孙女就得象别人家孩子那样浮肿,最终他还是拿出了劳力士去旧货行出售,來到旧货行,营业员早就认识他了,热情招呼道:“老同志你又來了,这回卖什么,”
“手表,”慕易辰拿出劳力士的表盒,真皮盒子里面是丝绒衬底,很华贵,很高档,这个营业员擅长鉴定呢料丝绸质地的好坏,对手表沒有研究,需要请专业老师傅出马才行。
旧货店还是养了一些高人的,这些老师傅旧社会的时候在当铺当朝奉,什么好东西沒见过,搭眼一看就知道是劳力士手表,保养的还不错,起码卖个一百块。
店员说:“老同志,店里沒这么多钱,您稍等一下,我们去银行拿钱,”
慕易辰点点头坐下等候,外面又进來一个顾客,拿着件褐色的皮夹克,一看认识,这不是陈子锟的长子陈北么。
原來陈北也來旧货行卖衣服,他当年在国民党空军服役的时候搞的轰炸机飞行员穿的b3外套,皮毛一体,暖和的很,就是有些虫蛀。
“这么好的衣服,留着冬天穿多好,”慕易辰摸着皮衣,很是可惜。
陈北道:“冬天有厂里发的棉大衣,用不着穿皮衣,再说这是国民党空军的衣服,好看是好看了,但不符合无产阶级审美观,穿出去还不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啊,还是换钱给儿子买点奶粉好,”
店员看了陈北的皮外套,给开出三十块钱的高价,陈北痛快答应了,收了钞票继续和慕易辰聊天。
正聊着,外面进來两个公安民警,鹰一般的目光扫过两人,店员指着慕易辰道:“就是他,三天两头卖旧货,投机倒把,破坏社会主义经济秩序,”
“跟我们走一趟,”民警揪住慕易辰就走。
“同志,等等,”陈北出手阻拦,亮出自己的工作证:“我是晨光厂保卫处的,这个老同志我认识,不是坏人,他卖的都是家里的旧东西,他家人多,吃不上饭,所以经常往旧货店跑,这也是沒办法的事情,”
民警看了陈北的工作证,还真给面子,虎着脸道:“下次注意,”说完就走了。
慕易辰搞得心情很差,也不卖手表了,出门而去,陈北一道走,劝道:“慕叔叔别生气,现在都这样,一个个阶级斗争的弦绷得紧,沒有敌人也想造出敌人來,”
“我哪敢生气啊,我们家成分不好,户口上都注明着呢,资本家家庭,营业员怀疑我投机倒把也在情理之中,”慕易辰哀叹一声。
陈北不由得停下脚步,望着昔日玉树临风的慕叔叔,才不到六十岁年纪,却已两鬓斑白,步履蹒跚。
“慕叔叔,我帮你卖吧,他们不敢把我怎么着,”陈北追上去道。
慕易辰道:“这样……不好吧,”
陈北道:“沒什么不好的,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