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向台下上千人敬了一个队礼。他现在已经光荣加入少年先锋队。而且被破格提拔为大队委员。佩戴着三道杠。王小飞再也不敢轻视他了。
“尊敬的领导。老师。同学们。我叫陈忠。是机关第二小学四二班的一名学生。有一天我回到家里……”陈忠声情并茂的讲起自己揭发父亲的故事來。讲到毅然走进校长室的那一刻。他按照宣传部叔叔的教法停顿了一下。
台下再次响起排山倒海的掌声。
刑场上。公安人员戴着口罩。端着五六式半自动步枪瞄准陈双喜的后脑勺扣动了扳机。
双喜跪在地上。后脑中枪。立扑。脑壳被子弹掀开。残缺不全。红白满地。
法医上前查验。确定死亡。行刑队收拾残局。四周围观群众过足了瘾。渐渐散去。
双喜的老婆被判处五年劳改。发往盐湖农场。
陈寿收到一张账单。让他支付弟弟的五分钱子弹费。
双喜的房子被房管局收走那天。校长带着陈忠兄弟俩來拉东西。七岁的陈实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处寻找爸爸妈妈的身影。
“哥哥。我想爸爸了。”陈实说。
“咱们沒有爸爸了。”陈实说。
“那妈妈呢。”
“妈妈去很远的地方出差了。要几年才能回來。”
“那咱们咋办。”
“党就是咱们的爸爸妈妈。怕啥。”
校长家庭条件也不好。难以照顾两个孩子。陈忠兄弟。终于住进了社会福利院。
……
饥饿在蔓延。苦水井是重灾区。因为往年的浮夸。把集体提留和农民口粮全都交上去了。有些农民偷偷藏了粮食。被大队干部带着基干民兵搜出來。不但充公。还要绑起來吊着打哩。
荒年大家不是沒经过。以往还能吃草根树皮观音土。如今因为大炼钢铁。树木被砍伐干净。连树皮也沒得吃。只能天天喝野菜汤。一肚子水走路都咣当响。
有些人想出去逃荒。却发现交通要道都有基干民兵把守。严禁逃荒。大部分人无奈只好回家等死。有几个人悄悄走小路出去。过了几天却被抬了回來。人已经不行了。
据说他们跑到县上。想坐火车逃荒。又被公安拦下。在县城沒吃的。听人说酒精厂的排水沟里有酒糟。就跑去捞那些陈年黑泥吃。吃了拉不下。县医院也沒得治。只能拉回來等死。
梁家庄每天都有出殡的。村里的老人死的差不多了。死因不同。但饥饿是大头。唯一活的滋润的是生产队长和大食堂的厨子。村里的提留都在人家手上。哪能饿着。
地主家属梁盼和梁乔氏的日子过的很苦。母子俩住在一处快塌的土屋里。老娘已经奄奄一息。梁盼端着一碗水说:“娘。喝口水。”
梁乔氏说:“不喝了。娘活够了。该走了。”
忽然外面黑影一闪。梁盼抄起铁锨道:“哪个狗日的鬼鬼祟祟。给我出來。”
沒人答话。
梁盼拎着铁锨出屋。四下观望。毫无人影。再看地上。放着一个布口袋。里面是半袋子高粱米。
梁盼來不及多想。拿着高粱米进屋道:“娘。有吃的了。”
煮了半锅稀饭。娘俩狼吞虎咽吃完。觉得好受多了。
“娘。是谁送來的粮食。”梁盼问。
“兴许是菩萨吧。”梁乔氏道。
隔了三日。门口又有东西。这回是一只荷叶包裹的烤熟的山鸡。
梁乔氏又忙着磕头拜谢菩萨。梁盼却不信神。他说:“是不是爹悄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