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牛坡中心向北五里之遥有一山谷,谷口常年为满山枝蔓所掩,非识途老马不察,但若能入得谷去,不难发现此地别有洞天,实与外界迥然而异,自谷口步行百米便达一处肥沃盆地,只见清泉溪流,樱草烂漫,飞禽走兽,来去自如,虽人迹罕至,略显荒凉,然目之所至,天地一片安宁祥和,宛如世外桃源。
直至,一场隆隆不断的炮火打破了所有浮于表面的平静。
不须多久,在这山谷地下埋藏经年的前朝遗库,将随着早已尘封的历史彻底葬送,即便此时此刻,那慑魂的刀光,夺魄的剑影,缠绕在唇齿呼吸徘徊不去的血腥气息、死亡阴霾,依旧是横亘在死物与活人之间的鸿沟天堑。
生与死的较量争于瞬息。也许就是下一秒,心脏的跳跃、血液的涌动将会永远停止。
究竟是放弃更容易一些,还是活下去更艰难一点?
铁锈的墙头反射着昏黄浑浊的灯光,照在人脸上影影绰绰半明半灭,与白静江的泰然自若不同,紫衣脸色冷凝、毫无笑意,他盯着白静江半晌,视线骤然移向莫盈,微挑的嘴角不掩讥讽,眸光森寒如掌下利刃:
“湄湄,为什么?”紫衣眼底充血,幽怨的语气终是带上了忿恨:“为什么爱上了别的男人?为什么背叛我?!你明知我等了你这么些年。。。爱了你这么些年!”
“你爱我,所以你杀了我的母亲莫小棉?!你爱我,所以你利用我接近白穆两家?!你爱我,所以你让我背负杀害姜敏琪的罪名?!又是因为你爱我,所以你把我囚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库,看着我一天天绝望、濒临崩溃的边缘?!”莫盈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闻言冷笑:“紫衣哥哥,你的爱,当真可怕得令人发指!”
“我可怕?在你眼里,我就只有可怕而已么?”紫衣蓦地叹口气,道:“绘里也曾说过,我变了很多。。。但我为何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你们有想过么?”
莫盈冷道:“莫非又是我的错不成?”
“哪怕是因为你,我又何曾怪过你?”紫衣凝视莫盈,缓缓道:“湄湄,我们分开整整十二年,我从未有一刻停止思念你。。。你被莫小棉带走之后,我花了数载功夫探得你的下落,我想去找你,无奈首领看我们看得紧,我不知怎样才能联系上你又不被首领发现。。。最后,我冒着生命危险,给你写了封信,趁着外出执行任务,想尽办法将信送到你手上,然而最终回信的人却是莫小棉。”说到这里,紫衣的面孔有些扭曲:“她告诉我,你那次烧热持续太久,又受了极大惊吓,足足病了一年才勉强康复,又说你年幼胆怯,病愈后已不愿记起在京都发生的那些血腥,而她本就希望你忘掉过去,便也绝口不提,久而久之,你竟渐忘了京都的人和事,包括我在内!”紫衣形容激愤,面孔通红,目中满是不甘;莫盈则暗自唏嘘,感叹世事难料——她阴错阳差成为莫盈,一度担忧被日本人揭穿,孰知那原先的莫盈幼年就丧失了记忆,如今就算换作原先的莫盈在此,只怕也不能与紫衣相认。
“莫小棉叫我别再写信,将来也不许出现在你面前,如果我不听,她就报告首领,让首领处死我。”紫衣兀自恨道:“我一想到你不记得我了,简直心如刀割,一直过了很久才慢慢平静下来,想着反正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抢回来,让你重新爱上我!至于你母亲——我承认,我恨她!如果不是她执意带走仍在病中的你,如果我一直陪在你身边照顾你,那么你就不会害怕到忘记我了。。。”紫衣望着莫盈,神情忽又流露出一丝悲伤来:“起初,念在她是你唯一的亲人,我有说服过自己,看在你的份上原谅她算了,但自打我收到她回信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若是莫小棉不死,她将永远阻挡我,而首领亦不会允许我染指他的养女,那么我便永远也别妄想能够得到你。。。所以,我叫绘里杀掉莫小棉。”
“我心知肚明,等你知道了一切,你绝不会原谅我,尤其像你这种爱憎分明的女子,如何会去爱一个杀母仇人?但我没有选择。”紫衣的目光从悲凉慢慢转为灼~-热:“我必须将你我之间的一切障碍,包括你母亲、首领、还有围绕在你身边的男人们统统除尽。。。如此你便会发现,到最后、在这个世上,只有我才是你唯一的依靠;只有我,才会在所有人都离开你之后,仍然等在原地,保护你、爱你、对你不离不弃。。。湄湄,我对你这么这么地好,你为什么还会觉得我可怕呢?”
“你是个疯子。”莫盈愈听愈毛骨悚然,不由低声叫道:“你就是个疯子!”
“我是个疯子?我是个疯子!莫非斋藤一族,还有不疯的么?!不信你问问这个男人,他算不算得一个疯子?!”紫衣不怒反笑,伸手指着白静江,直笑得眼角渗出水光:“你们以为斋藤一族是谁人都能当得起的?!想要成为斋藤一族,自小须经受惨无人道的训练——杀人训练!难不成你从没见过白静江失控的样子?我却见过首领失控的样子!那真是要多可怕就有多可怕。。。他是天生的杀手,真正的恶魔,杀人于他就是一种证明他存在意义的胜利游戏,每回他杀人之后**沾满鲜血的□□时眼中嗜血的兴奋的光芒能吓得人肝胆俱裂。。。作为首领的亲侄子,我敢说白静江的血液里也有同样疯狂的因子。。。难道你真的从未觉察到吗?”
莫盈的脸色刹那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