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盈顿了顿,不怒反笑:“好,穆世勋,原来时至今日你仍是信不过我,也对,你从一开始就不曾信过我。。。罢了,随你信与不信,横竖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什么忙都帮不上,似我这般无用的棋子还留着做什么呢?”莫盈跳下c,赤脚站在穆世勋跟前与他面对面,昂着头:“穆世勋,我知道,今晚你本就是为着杀我而来的!既然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愿相信,那你这就动手吧!”
穆世勋却是一怔,看着莫盈一时说不出话来,两人离得近了,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暗夜之中,斗室之内,但闻一丝吐气如兰的淡香幽幽萦绕,袅袅飘来,仿佛菟丝般挥之不去。
“我不是不信你。”隔了老半晌,穆世勋方才勉强开口道:“我不过想说,就是他找过你了,你也不一定察觉。”莫盈闻言沉默下来,心中飞快地将这些日子以来接触过的人物筛选一遍,细细揣摩究竟哪一个具备可疑成分,她一味凝神思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殊不觉穆世勋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身上,流连着她微蹙的秀眉,嘟起的粉chun,摇摆的下巴,还有那包裹在半透明衣料里的柔美。。。穆世勋蓦地呼吸一滞,缓慢而生硬地别过头去,望向窗外。
来时天降细雨,现下早已停了,一轮新月高高地悬在半空,轻纱云雾般的月光透过窗帘投射进来,泼洒在地上,像泼了一层玉霜。他忽然希望她能思考地久一些,再久一些,就像此刻一般,两个人都不说话,却有一种奇异的平静祥和流淌在空气里,平静祥和地可以令他抛下所有的包袱,一直这么站下去。
“不可能的。”莫盈的蓦然开口终究打破了室内的静谧,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穆世勋,语气十分肯定:“我虽不记得过去的人事,但这些日子以来,我接触过的人都是来路清楚的,而且我离开医院之后便进了白府。。。白静江不曾让我见过外人。”除了牛大、白老爷子、小楼等几个固定的仆从,清凉居里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穆世勋开始听得仔细,直至莫盈提及白静江,忽地神情一冷:“你现在既然回来了,往后便不要再随便跑到人家家里去,这次算你走运,保不定下次就有进没出了。”这话说得冷嘲热讽,颇有指责之嫌,莫盈心下生气,却也不愿跟穆世勋多啰嗦她与白静江的事儿,省得刚刚解除的干戈又徒生疑云,便强捺了不快,正色道:“你若是知道那个人的形貌细节,就别藏着掖着,早点亮出来,这样我才不会像只迷途羔羊似得找不着北,但你若存心不说,只想试探我所知深浅,我告诉你,你纯粹是在浪费时间!因为我完全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穆世勋闻言先是欲言又止,跟着整个人静了下来,神情肃穆庄重,莫盈有些摸不着头脑,半晌听得穆世勋缓缓开口道:“穆家曾有三个人见过他,可惜都被他杀了——一个是我父qin的胞弟,在我三兄弟没出生前就死在那一场史上有名的川岗会战之中,我方第一次荡平日寇,却失了主将;第二个是我母亲,在我小时候被派去扶桑执行任务,结果在归程途中不幸遇刺身亡;第三个是在甘平会战中壮烈牺牲的徐高参徐敬廷,也就是我的大姐夫,带领五百将士死守甘平,全军覆没。”
黑夜里,穆世勋一字字咬地极其清晰,仿佛每一字都代表一滴血,汇聚起来,便是一笔笔血海深仇,莫盈听得惊心动魄,双手紧紧绞在胸前才不至颤抖地厉害,隔了半晌方才鼓足勇气,疑惑道:“既然他们都已死了,你们怎知他们见过他?你们又怎知是他杀了他们?”
“除却他在军队的将职,他亦是直属于政客的暗杀者,在扶桑军中盛名昭著,几乎无人不晓——他杀人有一个习惯,便是在杀完人之后,会将那人的头颅砍下,放在一只一尺见宽的紫檀盒子里,外面用时事报纸包了,送到死者qin属手中。”穆世勋平静地叙说着,好似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那夜我被梦魇住,天不亮就起来练马,骑到谷口的时候,看到百米开外的大路中央有一只盒子,我见四下无人,便信手打了开来。”穆世勋的chun角微抿,顿了一顿,方才接着道:“母亲就在里面,连眼都没闭。”
莫盈目瞪口呆地看着穆世勋,背后汗毛直竖,张了张嘴巴却发不出声音,像是能洞穿她的心思一般,穆世勋淡淡一笑:“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刚刚还要杀你呢,你这么快就同情起我来了?”莫盈讷讷道:“我没同情你,你不要多心。”穆世勋沉默一会儿,转了话锋,道:“我们所知之中,算上莫小棉,但凡见过他的人都已死了,唯一知道他真面目且还活着的,只你一个,偏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原本我也是想碰碰运气,毕竟那个人的行踪实在难以掌握,如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亦不愿放弃,但是——”说到这里突然深深地看了莫盈一眼,眼底一丝怜悯一闪即逝:“半年前,我派去扶桑的探子意外得回了一些线报,你在京都的户籍本上,有那个人的qin笔签名。”莫盈闻言心中一沉:“你确定?不会是你们搞错了吗?”穆世勋暗叹口气,道:“我的人在当地户籍所查证过,我也看过拍回来的副本,应该不是造假,你的户籍是他报的,你的日本名字也是他取的,冠的亦是他的姓,也就是说,在法律上,你是他的养女。”莫盈大吃一惊,刹那浑身都凉了,结巴道:“我。。。我还有日本名字?”穆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