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面无表请地坐着,楚大老爷深深赔了个不是,沉声道:“内人也是被当年的事唬破了胆儿,她虽出身官家,到底是妇道人家,与朝堂之事,所知不深。若冒犯弟妹,还望弟妹别与她计较。”
怎能不计较?若果真当年楚云飞父亲的行踪是她告了密,那么楚云飞父亲的死,便是她一手造成的。
楚大老爷和楚大夫人从直估赶来京都,应该不是为了这个事儿吧?明玉将目光投向楚云飞,楚云飞抿着嘴唇。楚大老爷见秦氏不说话,紧接着又道:“我们从直估动身时,只晓得小四考了三十名,这个成绩,我们既惋惜又松了口气。可到了这里,瞧着外头的已开始预备行装,问起才晓得小四竟要去童大将军跟前。弟妹也来了京都有些日子,从前大抵不晓得京都的局势,眼下也该明白了,小四果真去了童大将军跟前,岂不是……”
说到最后楚大老爷的嗓音竟有些颤抖,仿佛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垂下头颅,顿了顿,愈发沉重地道:“难道要重蹈覆辙么?”
明玉心头一震,楚大老爷这话是意思?
秦氏这才缓缓抬起头来,淡淡道:“不管怎么说,你们也因我们受了牵连,大嫂的心情我明白。这些年承蒙你们照顾,往后,还会不会牵连到你们也难说,但云哥的决定,亦是我的意思。云哥的事,无需大伯再操心。”
楚大老爷不由抬起头来,额头青筋突突地跳,怒道:“便是我们不操心,难道就真的能脱离了干系?”
秦氏吐了一口气:“云哥的父亲已死,前尘过往我再追究也无用。不管是大嫂无心还是有意,或许他命定如此。可他已死了,这世上再也没了这个人。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他到了黄泉也要埋没掉自个儿的姓名,作个没名没姓的孤魂野鬼!”
秦氏说完,肩膀微微颤抖起来,明玉已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楚家,楚家难道一直隐姓埋名地生活着?所以这么些年四太太才一直联系不到秦氏这位闺中密友?而直到楚云飞出现在淮安,才有了联系。可这也说不通,楚大老爷和楚二老爷一直做官……细细算起来,楚大老爷步入仕途,应该在楚家事发之前。
明玉只觉脑袋乱的很,当初四太太对这门亲事很犹豫,也是晓得楚家是潭深不见底的浑水沟么?楚云飞时常说对不住自个儿,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因为楚家的过去。
夕阳从窗棂子透进来,在秦氏眼角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楚大老爷缓缓坐了下去,一时之间,屋里安静的落针可闻,不多时,隐隐约约响起两道轻浅的哀哭声。楚大老爷摸了一把泪,道:“我何曾不想落叶归根回祖籍?不单单我想回去,太老爷他老家人活到这个岁数,还不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埋在故乡的泥土里。”
楚二老爷眼眶一热,也不禁落下泪来,哽咽道:“说得轻巧,可如何回去?当年的事,我们都信大太老爷蒙冤,可已死无对证。就连定国公也毫无办法,以至于差点儿被灭了族,后只能自刎以示清白,方保住一族上下。直到……”
直到十年前,才撤了圈禁令,然定国公府元气大伤,与之有瓜葛的,几乎一蹶不振。当年,楚云飞的祖父许是已有所预料,才采取行动,举家搬来直估,虽离京都近些,却也恰好躲过了那场灾难,等到了恩赦。但楚云飞的祖父却不在恩赦之列。
时间仿佛被定格,一时之间晓得太多事,明玉的脑袋似乎也停止了运转。也不晓得过了多久,楚大老爷长长叹了一声,声音仿佛垂死的野兽在低鸣:“我们来京都,原是打算找云哥和弟妹商议,如今我们一族大抵已被遗忘,要回去也不是不可。不为别的,至少让太老爷他老人家圆了夙愿。可若是引起注意,此事就难办了,因此才……”
一直没说话的楚云飞,忽然开口,语气甚是平静:“我要回去,要将楚家从前的东西都讨回来,而祖父和父亲,也要堂堂正正地立碑,葬入楚家的坟山!”
顿了顿,又道:“虽现在尚且未到时机,但总有那么一天。”
他紧紧握住拳头,话语好似从地狱传来的愤怒。
楚大老爷不由怔住,好半晌说不出话来。楚二老爷只觉浑身发冷,捏了一把冷汗。明玉停止运转的大脑,逐渐清醒过来,却被楚云飞的模样唬得动弹不得。
当年的楚家,到底遇上了什么事儿?秦家、顾家莫非是受了楚家的牵连?可为何楚大夫人会说是秦家的缘故?
她心底有太多的疑问,一时之间根本不晓得该从何处问起。但有一点儿是清晰的,她是楚云飞的妻,他们紧密相连。
太阳很快就下山了,绚丽的云彩仿佛被泼了墨,一团一团,最后彻底被漆黑替代。
周嬷嬷领着香桃、莲蓉掌灯进来,明玉立在秦氏身边,与愤怒交杂的痛苦回忆,仿佛夺取了秦氏所有精力。她垂着头,低声抽泣。明玉不知如何安慰,或许哭一哭更好。她深吸一口气,示意周嬷嬷等人放下灯退下。
一众人都不晓得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瞧着她们婆媳两个,不免满腹担忧。
几番犹豫,周嬷嬷上前一步,低声问道:“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大老爷、二老爷他们……”
明玉打了眼色阻止她说下去,周嬷嬷会意,忙闭上嘴。
莲蓉又上前来:“时辰不早了,该用晚饭了。明儿一早爷就要出门,今儿还要好好休息呢。”
明玉扭头去看楚云飞,楚大老爷、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