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找十三姐姐说声抱歉罢了。”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说罢深深福了福。
满院子的人都愣住,仿佛听到天方夜谭,不由得张大眼睛,怀疑耳朵出了问题。
就连从前在陈老太太身边服侍的锦年都晓得,从小到大,明珠从来没有喊过明玉一声姐姐,就算在老太太跟前,她也尽量避免,应该说,在老太太跟前,她不会与明玉说半个字,是姊妹却形同陌路。
十四小姐莫非被退亲的事气昏了头?
明玉愣了愣,心头说不出什么滋味。明珠还保持着赔礼道歉的姿势,过了半晌,明玉才想起请她起来。
明珠却不起,垂着头,一字一顿地道:“我虽愚钝,却也是非分明,从前竟是我错怪了十三姐姐。”
什么事错怪了她?小时候那件,还是有关明珍的那件?
小时候那事,明玉一直以为只有她一个人受了罚,后来才晓得明珠、明珍都受了罚。明珠、明珍两姊妹不喜欢她,就是从哪个时候开始的。虽然不喜欢,到底不至于恨,后来明珍的事,不明真相的明珠才真正恨上了她。
“你都晓得了?”明玉语气平静,却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声。
明珠咬着嘴唇,点了点头:“老太太都告诉我了,是我自个儿愚钝,大家都看的明白,只有我一个人不明白罢了。”语气里还有股子自嘲的味儿。
陈老太太竟然告诉了她?明玉不吃惊都不可能,可若是没有缘故,陈老太太应该不会说吧?她们离开淮安的这些日子,陈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不管是错怪,还是什么,那些记忆,明玉不想回忆起来。
“都已过去,十四妹妹晓得就晓得了,不必旧话重提。”
“我明白。”明珠抬起头来,直视明玉,定定地道,“我不会再提了。”
虽然突然之间,她们好像冰释前嫌,可这样心平气和地站着说话,还是叫人觉得怪异,明玉道:“十四妹妹可还有别的事?”
明珠点头,又深深福了福,却是道谢。
看来陈老太太把一切都告诉她了,明玉不由吐了一口气,轻声道:“不必,就算嫁了人,咱们也是陈家的女儿,我不过是维护咱们家的体面罢了。”
“我心里明白十三姐姐恨我和七姐姐,也没想过十三姐姐能原谅我。只是,这些话我不说却不行,话说完了,妹妹就先告辞了。”
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去,不多时院子里又安静下来,刚才的事好像从未发生过。大家都懵了,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香桃喃喃自语道:“十四小姐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即便如她所说,老太太把一切都告诉了她,她那样的性子……”周嬷嬷语气凝重,“十四小姐莫不是有别的企图?”
转念一想,明珠和明珍虽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妹,可明珠是耍不来手段的。她的性子不讨人喜欢,却连藏拙都不会。然而,突然间又这么通情达理起来,根本不是从前的十四小姐,这个十四小姐就好像披着十四小姐的面相,却完全换了个人。
“刚才,真的是十四小姐么?”周嬷嬷也疑惑起来。
即便晓得了真相,这么多年的不和,岂是说好就能好的?但刚才在明珠身上,真的一点儿也感觉不到恨意和敌意。
落英却不服气,冷哼一声道:“说什么来道歉又道谢,那样戳戳逼人的态度,是道歉、道谢该有的么?”
因为想的不多,反而能准确地看到本质。
香桃不由点头,“的确,十四小姐那么理直气壮……”这一点丝毫未变,刚才真的是十四小姐!
秦氏在屋里逗衍哥玩耍,之前明玉与香桃说话,想必秦氏也听到了,并不急着去见四太太,叫明玉把带回来的东西理一理。衍哥玩得高兴,明玉先退出来。
到了午时四刻,四太太才过来了。从来不用脂粉的四太太,今儿却擦了粉,额头上戴着包头,却也隐隐约约能看到几道粉红的指甲印。
秦氏见了不免露出几分担忧,却也不好问,四太太面色如常,歉然道:“今儿家里事多,来不及去接老姐姐。”
“我们两个何必这样客气?倒是如今我们来了,少不得要多住些日子……”和四太太寒暄几句,四太太请秦氏过去吃饭,明玉抱着衍哥也跟着过去。路上秦氏问起京都的事,四太太笑容才多起来,“贤哥媳妇才怀上……”
秦氏就笑道:“要不了多久,贤哥他们就带着个活剥乱跳的孩子回来了。”
一路说着家常话,到了四太太正院,还能瞧见有丫头婆子从小跨院的月亮门进进出出。等到了屋里,静坐在杌凳上明瑶忙站起身行礼,年纪不大,却礼数周全,看着她明玉不由得就想到了从前。特别是她第一次搬过来的时候,也是明瑶这样,眼眶儿微红。那个时候,陪了她六年的生母傅姨娘没了,明瑶虽被接来四太太身边教养,但生母尚在。何况,接来嫡母身边,对庶出的孩子来说,是莫大的恩典。上次见着她,她还神色如常……
明玉暗暗蹙眉,仔细看,明瑶走路的姿势却不利索……三太太今儿到底是怎么闹的?
许是察觉到明玉的目光,明瑶朝她涩涩笑了笑。
四老爷不在家,常嬷嬷安排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