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夫人越想越愤怒,即便克制,神色看起来也会叫人背脊发凉。这样的神情,楚文博不是第一次见了。上一次见到这样的母亲,隔天楚云飞便出了事受了伤,差点儿送了命……之后,便再也没有去族学读书了,再后来便单独请了西席先生来家里教楚云飞,那位先生,虽不至于目不识丁,但才学委实没有什么,不过认得几个字罢了。楚云飞能一次通过童试,之前在他看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楚文博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后怕。他张了张嘴,声音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娘,四弟没几天就要去保定了,听二叔公说起外面的情况,圣上对这一次武举恩科格外看重,四弟已挂名,倘或不去上面的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因为武举不想文科那样,童试在各省各府年年举行,秋闱三年一次在各省,春闱同样三年一次在京都,这一次武举恩科,采用了举荐……江大人不但举荐了楚云飞,还举荐了他的部下。
据说楚云飞的举荐和其他人不同,可见江大人格外赏识楚云飞。
楚文博晓得轻易说服不了母亲,做晚辈的也不可能去训诫长辈,他只能琢磨着楚大夫人最担心的状况说话:“真怪罪下来,父亲只怕也要受到牵连吧?”
“他如今把那文书毁了,他如何与咱们什么相干?!”不但没有缓和,看起来比之前更生气了。
楚文博一时语塞,阮氏看了丈夫一眼,如果楚云飞没成亲倒罢了,如今他有了王家长子和平阳侯府次子两位连襟,陈家又是真正的书香望族,真把楚云飞惹急了,他可不是以前那个没有依仗的,他现在敢这样明目张胆,可不是有了强有力的岳家的缘故?
只是,现在楚大夫人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
阮氏扯了扯丈夫的衣袖,示意他暂且不要说。心内已有了如何劝楚大夫人的主意,楚文博看着母亲的神情,微微叹了口气,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大老爷从正屋出来后,便出门去拜访旧友。
明玉的花样子在午饭前终于上好了颜色,娇嫩的花儿令人感觉到了春天的气息,仿佛能闻着花香了。
秦氏越看越喜欢,道:“如今眼睛不好使了,若我还是阿玉这个岁数,花样子也描的极好呢!”
“是啊是啊,不过奴婢哪里还收着夫人早年留下来的花样子,奴婢斗胆说句大实话,和我们少奶奶描的比起来,还是略逊一筹呢!”莲蓉笑着道。
秦氏佯怒地瞪了她一眼:“谁叫你收着,没收着也就无从比较了,我怎么说就是怎样!”
明玉却很想看,期待地将莲蓉望着,莲蓉受不了地叹道:“今儿说到这话,不拿出来倒是奴婢私藏,罢了,奴婢这会子就去取了来。”
不多时便抱着个精致的盒子进来,明玉迫不及待地打开,过目之后也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自己还功力尚浅。虽然已年久,那些花样子的纸张有些发黄,可那些花样子不单单是花花草草那么简单,有些看起来很朴素的,却透着清贵。
明玉真心实意臣服道:“儿媳目光终究短浅了些,只会描这些花花草草,不及母亲!”
要知道,越是简单的东西,要做得好越难。
秦氏笑容带着两分骄傲,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道:“那是自然,这些花样子可不是阿玉这个岁数描的!”
此刻的秦氏和楚云飞之前的神情简直如出一辙,细看也会发现,楚云飞其实长得很像秦氏,不过秦氏是妇人,年纪也大了,常年居家不外出。而楚云飞大概天生便是古铜色的肌肤,又人高马大,脸上的神情常年冷冰冰的,和慈爱的秦氏完全不同,因此才会叫人不易察觉。
明玉只觉心间溢满了暖暖的东西,具体的却也说不清,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如果楚云飞和秦氏能永远像现在这样就好。
“夫人这样说,可见日后咱们少奶奶的花样子也会完全超越夫人的!”
秦氏仍旧是骄傲的样子:“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莲蓉掩嘴好笑,道:“少奶奶厉害,夫人干嘛……高兴?”本来想说“神气”,立马改了口。
秦氏继续得以:“阿玉是我儿媳妇,她好我自然神气了,不服的也在我这个岁数寻个厉害的儿媳妇来比比如何?”
莲蓉闹了个大红脸,跺脚嗔怪道:“夫人做什么拿奴婢打趣?”
又过来抱住明玉的手臂,可怜兮兮地道:“少奶奶可要帮奴婢说句话,奴婢是站在少奶奶这边的!”
惹得大伙都哈哈大笑起来,也不知谁忽然说了一句:“不晓得咱们爷描的怎么样了?”
顿时把大家的好奇心都引了出来,纷纷朝进入离间的水晶帘子望去,恰好楚云飞一手撩起帘子,一手拿着花样子出来。众人好奇的目光,叫他顿了顿,随即神色如常地走过来,把花样子递给秦氏。
大家伙这会子也都忘了惧怕楚云飞,纷纷围上去瞧。有惊愕,有感叹,还有人忍不住发笑。
秦氏就忍不住笑道:“乍然看去是桃花,细看又是梅花,再看好像两者都不是……”
楚云飞难得露出尴尬来,但不得不说,楚云飞这花样子虽少了柔和的线条,细腻的着色,可若是没有丹青方面的造诣,根本不可能描出来啊!
楚云飞他到底还会什么?
明玉沮丧地叹了口气,就听到楚云飞解释道:“一开始画了寒梅,后来一想寒梅傲雪是冬花,再改又来不及,所以着了桃花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