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也很好奇,但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另叫莲月预备的这些散钱应该不会剩下多少,说不得还不够打赏。
钱管事垂着头,阮氏捧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泛白,屋里的气氛仿佛停滞了般,让邱嬷嬷暗暗地擦了把冷汗。
阮氏久未言语,神情阴霾匆匆,钱管事用眼风瞧了一眼,愈发将声音压得凝重:“……小的这两日找四奶奶屋里人打听过,四奶奶并未将从前的账本带来。倘或真追究下来,小的们丢了差事是小,倘或四奶奶还有别的举动,或者将小的们都换了……”
“她哪里有这许多人?”
不等钱管事说完,阮氏冷声打断。
钱管事慎重地道:“这几处庄子相隔不远,所有土地全租给佃户播种。不过年底收租……”
这样的话,即便只有两位管事也管得过来。何况,今年才起头,即便现如今没人,以后也能寻人来。到了那时候,楚大夫人和阮氏这些年安排自己人就全白费了。有自己的人留在庄子上,还能从长计议。
邱嬷嬷也忍不住道:“姑奶奶就依了钱管事所言吧,原是他们的东西,这会子还给他们也没什么不好。”
这就是明玉根本没细看账本的缘故么?那时候她便已经想出更好的法子了。
“可即便这会子还给他们,终究也要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邱嬷嬷见阮氏神色动了动,紧着问钱管事,“你既然说到这话,想必已有对策了。”
钱管事神情愈发慎重,迟疑了半晌,却先跪了下去,道:“小的这法子只怕大奶奶不依……”
阮氏道:“有话就说!别磨磨蹭蹭的!”
那钱管事才缓缓说出了对策,连邱嬷嬷也大吃一惊,失色道:“这如何使得?他原是从南京跟着来的家生子,从前伺候过太老爷呢!”
“若换做别人,只怕四奶奶不信。他是伺候过太老爷,每每去府里请安,就连大老爷也要敬着几分。虽如今仍旧在府里做事,外面却也自个儿置办宅子,老爷开恩,去了他的奴籍,如今留在直沽的也就他的长子帮着料理庄务,另外两位已回了老家,各自立了门户。他年纪大了,原也做不了几年,这会子不如放了他家去。最要紧的,那庄子原是咱们的……”
也就是说,即便将他换了,换谁还是他们说了算,轮不到四奶奶她们插手,终究还是自己人。
钱管事又紧着补上了一句:“大奶奶的陪房张家两口子如今不是闲着的?”
正好可以趁机还上自己的人,阮氏心里一动,钱管事道:“咱们只要将眼下的难关过了,其他的可以慢慢来……”
是啊,可以慢慢来。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虽楚大夫人这会子还闹脾气,可楚云飞却偏要去……她们从前一直压着楚云飞的目的,却因为半路杀出来的明玉彻底打乱,现在细想,竟然是自己沉不住气。
阮氏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她不由得看着邱嬷嬷,感激道:“我总算明白嬷嬷的用心了。”
邱嬷嬷却面露难色:“虽老爷从来不曾管府里的庶务,可此事只怕老爷那一关不好过,还有夫人……”
阮氏笑道:“这倒不难,天下没有没问题的账,只要握住把柄,那个老头也说不出什么来!”
钱管事又将头垂低了两分,小眼睛精光一闪。送走阮氏一行人,钱管事便换了衣裳去见明玉请罪。
明玉临窗而坐,夕阳如同从天而降的颜料,将满池子的水也渲染得金光闪耀。已是二月的天了,佛来的风仿佛带着几缕暖意。
香桃端了新作的茶点来,笑着道:“夫人钓了两条鱼,厨房这会子才忙着做,姑奶奶先吃些点心垫点低吧?今儿又见了这许多人,想必也累坏了。”
明玉从甜白瓷釉彩碟子里捡了一块,一边吃一边喃喃自语般问:“不晓得你们姑爷这会子到了保定没有?”
香桃算了算日子:“姑爷他们连夜赶路,应该今儿早上就到了保定了。要不咱们打发人去问问?”
明玉怔了怔,香桃忍不住笑道:“即便打发人,也要好几日才能得到信儿,说不得姑爷到了之后立即就打发人回来报信,姑奶奶就耐心再等两日吧!”
明玉白了她一眼:“我不过随口问问罢了。”
“是是是,姑奶奶不过是想着姑爷回来了,咱们就能去京都了。话说回来,不晓得十姑奶奶怎么样了?还有六爷,春闱眼看着就到了,不晓得预备的如何了?”
明玉弯起嘴角笑道:“六哥不是那般轻易服输的人。为了今年的春闱,这两年他一日不曾耽搁。”
说了一会儿闲话,莲月终于也将下午的账整理出来,进来请明玉过目,虽情绪已努力克制,语气却仍旧带着怒意:“委实黑心了些,这般算起来,咱们夫人和爷这些年不晓得有多少东西被拿了去呢!”
明玉淡淡一笑,将账目合起来:“这后面的都空着,明儿的另取本子记账,也别和其他庄子混淆了。你做得不错,以后交给管事,就照着这样子来。”
香桃有意打趣逗,笑着道:“莲月不该身为女儿,若是男儿就好了,这些庄子单单交给你一个就使得!”
莲月撇撇嘴道:“那是自然,可少奶奶又没定下规矩,咱们女儿就不能管这些!”
“这样说来,莲月很想打理?我正愁着没人呢!你若答应,我就交给你了!”
“可莲月这般要强,不晓得以后能不能嫁的出去呢!”
说罢掩嘴笑起来。莲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