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京城下起了数年来罕见的一场大雪,如扯絮般纷纷扬扬,将世间所有的富贵与贫困,美好与丑陋,一并深深覆盖。
萧良辰踉跄着在雪中前行,婆婆着人盯着不肯让她用府中的马车,身上又无银两,她只得徒步而来。
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雪片打在脸上,如刀割一般的疼,然而她却顾不上形容的狼狈,摔倒了再爬起,只想快些回去萧府。
眼看着萧府大门就在眼前,萧良辰心中一喜,正要上前叫门,却是陡然间身子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被风吹得“吱嘎”作响的大门,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提起裙角用尽力气向前奔去,刚刚踏进大门,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得瘫坐在地。
“呕……”萧良辰终于忍不住扶着门框干呕了起来。
往日热闹的萧府如今寂静得可怕,隆冬之际树木本就凋零,但让萧良辰瑟瑟发抖发出干呕的却是府中入目破败的景象,和那漫天大雪遮也遮不住的满地鲜血。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难道六姐姐说的都是真的?难道皇上真的下旨将萧家满门抄斩?
“娘,娘……”萧良辰喃喃地念着,忽然不顾一切地爬了起来,挣扎着向着娘的院子奔去。
往日奴仆成群的霞来院此刻人影全无。
“娘,娘……”萧良辰颤抖着呼唤。
“辰儿,辰儿,是你吗?”屋内传来微弱的声音,是和婉郡主赵长宁。
“娘,娘你怎么样?”萧良辰跑进去,扑到床边,忍了一路的泪水,终于落下。
“辰儿,娘的好孩子,你怎么回来了,你快走,快走。”满面病容虚弱不堪的和婉郡主挣扎着起身,想要将女儿往外推。
“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皇上真的……”萧良辰握紧娘亲的手,颤抖地问。
和婉郡主别过头去,不忍去看女儿痛苦的样子。
“这么残忍的事实,你要郡主如何说得出口呢,还是姐姐来告诉你吧。”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柔媚的声音,惊得萧良辰与和婉郡主一起转过头去。
“六姐姐,你……”萧良辰震惊地看着一身盛装出现在门口的萧美景。
萧美景身着一袭象牙白拖地翠笼荷花百水裙,外罩大红色缎绣红梅琼枝氅衣,亭亭立于门口,唇边挂着一抹冷笑。
“怎么,萧良辰,是在好奇我如何会出现在这里吗?”萧美景在两人的注目下施施然走进来,略有嫌弃地看了一眼倒落一地的桌椅,以及唯一完好的床上的和婉郡主。
萧良辰不敢置信摇摇头,看着萧美景以姨娘的身份却堂而皇之地穿着只有正室才可以用的大红色出现在这里,且看到萧家如此境况,竟然还可以笑得出来,嘴唇哆嗦着,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萧良辰,你该感谢我此刻好心过来,只为让你到死也做个明白鬼。”萧美景步步逼近,完全不复从前在萧良辰面前那谨小慎微的样子,“让我想想,该从哪里说起好呢?”
“是先说当初你被侯府退婚之时,我费尽心思才让你以死相逼,使得你父母不得不低声下气去央求侯府?还是你出嫁之时我与夫君一见钟情,又施苦肉计让你求着你母亲允我嫁过去?”萧美景笑得很得意。
“还是,你想知道你是因喝了我专门为你调制的汤药,这才嫁过去数年一无所出,以致在沈府抬不起头来?”
“更或者是,你父母因为你的愚蠢,怕你在沈府受欺侮,所以这些年任夫君予取予求,最终让我有机会劝说夫君,假借父亲名义与五王爷勾结谋反,兵败之日又将父亲推出去明哲保身?”
“喔,差点忘了,和婉郡主,怎么可以让你不知你自己为何会病入膏肓呢?看来我留在府中的丫头办事还是很利索的,和婉郡主,早就想置你于死地,可惜你总归是个郡主,身边人又防得紧,且若无故死去,皇上追查下来,只怕我也脱不了干系,这才留你到现在。如今好了,萧家灭门,死无对证!”萧美景一个字一个字恶狠狠地说道。
“是你,这些都是你……”和婉郡主气得血气上涌,恨恨地指着萧美景,然而已是油尽灯枯,哪里还动得了。
“娘,娘你怎么样?”萧良辰骇到,回身紧紧握住娘亲的手。
萧美景不为所动,轻抚着手腕上的玉镯,漫不经心地说:“觉得不可思议吗?和婉郡主,萧良辰,若到了此刻你们还不懂,我便只能说你们太蠢了,你们一家人都是蠢不可及。”
“六姐姐,你,我不许你如此对娘不敬……”
“住口!”萧美景突然大怒,有些歇斯底里,“我不是你的六姐姐,你的爹娘也只是你的,从来都不是我的。萧良辰,若没有你那视女若宝的爹娘,我或许也不会赶尽杀绝。是你们,是你们逼我的,你们不死,我萧美景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我永远是萧家被你这个无用的嫡女压着一头的庶女。”
“萧良辰,你知道我今日为何而来,我便要看着你萧家嫡女,是如何沦为婆家弃子,如何家破人亡。萧家一家灭门,皇上仁慈,特赦免你我两个出嫁的女儿,如今你为尽孝追随父母而去,我便是萧家唯一的后人。叛臣之后又如何,我一介孤女谁敢欺凌,便要受尽天下人的指摘,更何况,我为沈家诞下大房长子长女,母凭子贵,夫君公婆待我甚好,扶正指日可待。”萧美景一句一句道出她的全盘打算,冷血无情。
“你,是你,你这个侩子手,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