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殿内,佛祖慈悲俯眸。高烛鼎盛,团聚慈光普照。佛前姐妹的话题,却悬崖陡峭,剑走偏锋,杀伐之气隐现。
爹爹自裁那日,我向明亲王提出最后的请求,允我在旁观刑,他当即应允。那时,我是心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他有一丝的动摇不忍,他看透了我的心思,继而不假思索手起刀落将之斩断。未来也必如是,当有朝一日我触及了他的底线,他忍无可忍时,一定选择亲自了结这段孽缘。单是现在,他为了压制我的软筋雾散,已在寻找克制之法,兴许已然请来了高人助阵也说不定。昨日在嫣然轩,他那般有恃无恐,不正是胜券在握?倘若没有德亲王事出突然,便能稍知端倪,微微有点可惜了。
薄年挑眉:真有那一日,你待如何?引颈待戮?还是先下手为强?
我么?她亲了亲面前最美的小脸,摇首:佛曰不可说,赤子面前不可说。
薄年想了想,哑然失笑:不可说就好。
结束了与甥儿的相亲相亲,薄光双手合十,目朝前方庄严宝相,道:臣妾想专心理佛,容妃娘娘不走么?
这逐客令下得直白,本宫赖着不走岂不无趣?浏儿,向佛拜一拜,我们走了美女如云之国际闲人。
谁知,胥浏的小小手儿抓住姨娘的一绺青丝,硬是不肯放开,他家娘亲的纤纤玉指不得不与这五根胖胖指肚奋战。这时,忽听得外面一阵急咳:咳……娘娘,奴婢受了风,请命站到远处去清清嗓子……咳……
薄年美目淡睨,压声道:听这响动,来得不是旁人。
薄光嘟唇:她烦是不烦?怎就这般喜欢打扰人家姐妹说话?
抱好了浏儿,等下所有事俱不可插嘴插手。
薄光双手抱来溢满奶香的小人儿,向佛祖叩首,并念念有词:南无阿弥陀佛,信女薄光在高颂佛号的刹那,虽因资质愚钝,悟不到明镜无台菩提无树,但心田澄澈净化,正如醍醐灌顶……
薄年颦了颦眉尖,看着这样的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这会儿,不速之客已到了门前。
我说瞅着长华殿外站着的人眼熟,原来是容妃娘娘宫里的人?大晚上的不在寝宫,跑到这边……这不是容妃娘娘?你好虔诚,恁晚还来参佛?魏昭容裹一件水红半臂,高腰石榴裙,鬓间斜插金钗,眉间银粉花钿,两眸顾盼有致,宫灯下风姿绰约,果然好容色。
昭容您忘了么?随行宫女道:今日太后晓谕六宫,明亲王的薄王妃触怒凤颜,责罚长华殿内面佛省过,以儆效尤。
有这回事?魏昭容先讶后悟:你不说本宫居然差点忘了,你说说太后还说什么来着?
随行宫女流利作答:薄王妃冥顽不灵,为责其过,须整夜孤坐佛前,潜心深省,若有同情怜悯与与之亲近者,一并严惩。
魏昭容妙目惊瞠:这话该怎么解释?
今夜这长华殿里必须仅见薄王妃一人。
天,容妃娘娘,不得了了,你违反了太后娘娘的口谕,该当何罪?
这一主一仆说演俱佳,唱念作打甚是精彩,薄年也愿耐心欣赏,无奈佛前的颂诵声委实不顺耳,佛祖慈悲无量不计较,她这个佛前的忠实信徒却不能纵容妹子这般不着边际,是而道:昭容说了这多话,累了罢?天色不早,不妨早些去歇着。
敢情容妃娘娘还没有清楚眼前形势么?魏昭容不但不退,反迈进长华殿里:你不仅一人违抗太后口谕,还带了二皇子前来,是想二皇子将和你一起被关入冷宫?天下间如此当母亲的也只有你了。
薄年淡哂:我再是如何不会当母亲,也不会将自己年幼的女儿当成一样工具般利用和舍弃。
魏昭容冷嗤:少装这等虚伪做作的清高样式,二皇子不是你用来稳固地位的工具又是什么?这后宫又有谁不是拿生下皇子当成晋升和荣宠的阶梯?柔儿是我的女儿,她只是在为她的母亲和弟弟做该做之事而已。(
你如今是在承认自己唆女谋杀皇子么?
是又如何?魏昭容无惧无畏:你想向皇上和太后告发本宫?谁可为证?你?你这个连自己的亲王妃之位也怕保不住的妹妹?还是你这个未必有福气长大成人的二……
薄光诵声一顿。
薄年眸仁内丕地现出异芒,挺身噌地上前。
你你……想做什……魏昭容接触到那两点眸光的刹那,陡觉不妙,僵在当场。
长华殿是诵经礼佛之处,尽管凡入此殿事佛者必先沐浴薰香以示圣洁,殿门内仍设有一顶莲花造型三尺高深的白瓷大缸,内里时时清水充溢,供信徒净手清心。
此下,薄年左手扣其前额,右手握其颈,将魏昭容压制在缸前,差一毫便将之埋进那缸涟涟清波内。
你你你敢……这称霸了许久的后宫,怎敢有人如此对我?蔻香救我……
魏氏随行宫女掀足欲进,薄年睨目高叱:凡有异动者,皆以意图刺杀二皇子格杀勿论!
二皇子降生以来,德馨宫外围额外多了两层侍卫,概为保护龙嗣安危。二皇子动,诸侍卫则动;二皇子停,诸侍卫则停。现今听得容妃娘娘的高声相叱,尽由暗处现身跳出,仗剑警伺。
再是如何的忠心护主,随行宫女此刻也不不敢造次半分。
薄年将其头顶触入了水中,朱唇翕语,细若清风搔耳: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本宫面前张牙舞爪?本宫玩这些的时候,你的父亲还在镇日舔我父亲的脚趾,温驯得如一条摇尾迄怜的无主野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