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箱子里面装着一整套景泰蓝镶嵌珠料的秋虫,也可堪称精品。一套多件,有蟋蟀、蝉、蚱蜢、金铃子、蝈蝈、螳螂及细腰蜂等等,都是以铜镀金点翠树叶为托,景泰蓝为主体而制成。虫虫们的背上都镶嵌着各种颜色的珠子,其须部的触角乃是铜镀金的,尾部则点着一颗小小的珍珠,精致华美,又鲜活生动,充满了自然情趣。
林默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蝈蝈的珍珠触角,那铜镀金的纤细触角便轻颤不已,就如同活物一般。林默又看见装这些的盒子里还有一张素色信笺,便抽出来一看,还真是淳于钊的笔迹。
淳于钊的字体得了名师老儒的指点,写得一手瘦劲飘逸的草书,一气呵成、力透纸背,叫林默见字如见人,回忆起往日里自己怎么发奋苦练毛笔字依旧是技不如人,拿了淳于钊的字当字帖的糗事,情不自禁地会然一笑。
在信笺上,淳于钊倒是没有掉书袋子,只是娓娓地告诉林默这“虫虫集中营”的来历,原来是缙王妃新得一种类似的秋虫的头花,叫淳于钊见了突发奇想,便要那群工匠制了一整套景泰蓝镶珍珠的秋虫。可惜时间紧迫,只得了这一套,淳于钊不忍将这虫虫的大团队分开,便一气都给林默捎了来,给他赏玩,又在信笺上嘱咐林默不要转赠他人,改日聚首之时再一起评说赏鉴。
其他的也没什么好多提的,要说特别值钱的东西也没多少,都是林默离开缙王府之后淳于钊零零碎碎地积攒下来,因为遗憾于不能像往日那般与林默一起赏玩,便每一样都分了一半出来赠与林默,并在每一样的后面都附着一张亲笔写的小笺,记录了淳于钊的一些感想。譬如,有两柄象牙骨的折扇上都有拓印的宋代名画家的山水墨画,扇子的尾部则吊着玉蝴蝶的扇坠子,栩栩如生,振翅欲飞。淳于钊在装扇子的盒子里附了一张素色信札,写着“小扇扑流萤忆君不见君”一行字。
还有一叠子绢帕,颜色各异,每一张的上面或有一首小诗,或是一曲小令,都是淳于钊亲笔写的,笔走龙蛇,情思旖旎,叫林默读之暗笑:是你写的吗,世子阁下?怎么有种“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感觉?
还有一个大箱子里装着满满的文房用具,有筒身上刻着《崔莺莺侍月西厢记》主题纹饰的象牙雕刻笔筒,有翠玉制成的笔架,有砚体是一片带荷花的荷叶的名贵宝砚,还有威风凛凛的白玉貔貅镇纸,至于笔墨之类的更是将箱子的缝隙填得满满当当的。
林默有些惭愧又有些发愁,惭愧是因为淳于钊这么用心,自己倒像是个无心的人,回来之后因为忙着适应环境,调适心情,倒是很少有时间去回想以前的事情,和淳于钊待自己的真心相比,自愧难当。发愁是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很贵重的感觉,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自己现在每月就是五两银子的月钱加一个月十两银子的书本笔墨开销,拿什么去还世子的大礼啊?
林默便将东西都一一收拾好,想着该和父亲说说此事,看怎么处理比较得当。
次日,林默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偶见一个蚱蜢,张须怒眼,十分有趣,一时玩心大起,便回了书房取了那景泰蓝套件中的蚱蜢,放在一起一比,果然相似得很,不禁哈哈一笑。
恰逢黛玉带着丫鬟们路过,见此情景,也起了顽皮之心,凑过来看得目不转睛,不住口地问:“大哥哥,你这个是在哪里买的?真有趣。”
林默见她一双漂亮的眼睛巴巴地看着自己,明显流露出想要的神色,不禁有些为难。若是别的东西,就算是再贵重些的给她也无所谓,可是这个是成套的,而且就连淳于钊自己也没留着,全赠给自己了,岂可随意转赠?林默便硬着心肠说:“蹲在这里好热,我要回去洗澡了。”便不管黛玉的脸色,自己收拾了放到荷包里,逃也似地就提起脚步走了。
晚上吃完晚饭,一家人又按着平日的习惯一起饮茶闲聊,看着时候差不多了,黛玉身子怯弱,便先告退,扶着丫鬟回房歇息去了,林默也准备回房,却被林如海唤住,说:“默儿,你留一下,我和你母亲还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林默便立在一旁,等父亲发话。林如海先瞥了一眼贾敏,才缓缓地说:“默儿,你明年便要下场赶考,虽然只是个童生试,但是你既然立志要走仕途,就不能只满足于考过就作数,而是要力摘桂冠,一鸣惊人。一鼓作气之下,后面的考试便顺风顺水了。”
林默说:“是,孩儿自当勉力,不负父亲所望。”
林如海蹙眉道:“光是表决心没啥用处,还是要落在实处。这个童生试也不光是死记硬背就能脱颖而出的,还是要在有经验的业师的指点下有条不紊地温习的好。可是,为父已经四处托人去搜罗饱学的儒士,却实在是没找到合适的,这里就想着咱们三个人一起商量商量,看是将玉儿的师傅先借给默儿用一段时间,还是叫默儿去外面的学堂温课的好。安国公府里有个私学,本来是给他们族内的子弟进学的,塾师乃是和我同年中过进士的饱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