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木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有一天学生出去到书屋里看书,听到别人议论大父,说他心狠手毒,最是惹不得。可是看他待学生和大郎的神情,又不像是那种人。”
“人总有两面,一面是给亲人看。一面是给外人看。等你长大之后,自然也会多了几个面孔。”张致和微微一笑。
“老师,你是不是不喜欢大父啊?”安木看到张致和谈兴不浓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每次大父在的时候,你总是找借口离开,又或者不理睬他。”
“有吗?”张致和面露愕然之色,随即解释道,“我与他有什么可谈的?他是个吏,我却是一个读书人。难道你要我与他谈孔孟之道。圣人之言吗?又或者和他谈论如何鱼肉百姓?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
安木听了这话心知这俩人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就不再说什么了。
隔了几天,谢先来访,连忙将他请到正院客厅。让张致和作陪。三人见面后先寒喧几句后便进入了正题,原来谢先将安举人遗留下来的著作整理之后刻了几个版,今日却是特意送来让安木过目的。
谢先一本一本的将书籍从随身带来的竹蔑箱子里取出,著作共分三册,分别他写的诗集、天气谚语还有几篇经济治世的文章。一共刻了三个版,每本书共印了二十册。
“我代先严多谢郎君!”安木整了整发型和身上的衣裳,推金山倒玉柱的拜将下去,生生的磕了一个头。
“万万使不得!”谢先急忙扭身避了过去,“此事也不全是我一个人。主要是老师在校对,老师不顾病体沉苛,日夜不舍得休息,半月前才将这些文章全部校对完。”
“老师怎么了?”张致和听到苦涯先生生病,‘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万分的紧张。将正准备说话的安木晒到一旁,安木张了张嘴,只好把自己要问候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谢先微微皱了下眉,心想你还没有进弦歌书院呢,怎么就敢随意称呼我老师为老师?可是再一想到老师已经将此人的名字划到了弦歌书院,勉强算是列入门墙了。便拱了拱手道:“老师得了消渴之症,已经年余,四处延请名医都不见好。唉……”
安木正准备接话,却听见张致和目齿欲裂,红着眼睛吼道:“你说甚?”被吓得激灵了一下。却只见张致和如同疯了似的,扑上去抓住了谢先的衣领。
“你这人好没道理!”谢先挣了几次没挣开,又不会骂人,气得连连跺脚。
张致和却是急了,吼道:“消渴症是何人诊的脉?可有表症?”
谢先被喷了满脸的口水,气懵了,道:“找了医士证过,说老师多食易饥,形体消瘦,加之大便干结。舌苔黄干,脉滑数。乃是胃热炽盛的中消之症见。”
“用得什么药?”张致和又追问了一句,谢先将药方说了一遍。
“糊涂!”张致和松了一口气,将谢先松开,连声喊马婆子和李多,让他们马上取笔墨纸砚来。
等到李多取来了笔墨纸砚,张致和不等墨砚好,便沾了墨汁,唰唰唰的写了几行字,写完之后洒了一抓细砂,等到字迹干透后一把拍到谢先的胸口,“先把这药方拿去给医士看。明日我会亲自拜访老师!常言道庸医杀人,你们请的是什么医士?连个中消之症也治不好。”
安木见到张致和不复往日的君子风度,却如同疯狂了一般,忍不住担忧的叫了声老师。却被暴怒的张致和呵斥了几句,再也不敢说话了。
“麦冬、生地黄、玄参各三钱,石膏、天花粉各六钱,黄连、栀子、知母各两钱,牛膝两钱半。水煎服。”谢先将这个药方念了一病,不由得抬起头,“这是什么方子,怎么从未见过?”
张致和冷笑一声,“你等庸才请的乃是庸医,自然未曾见过。”
“你……”谢先如同一只斗鸡般怒视着张致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