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外头的小厮显然还没来得及考虑挨罚不挨罚的事儿,此刻他正在拉直了嗓子喊:“官爷缓缓!我们是安家的,我家姐儿还在车里,我们马上进城!”
安若墨这下也真顾不得什么姐儿不好抛头露面的说法了——难道她还要等着小厮去城里拿绳子修车?那看城门的士兵可是断断不会等他们的!若是被在城外头关一夜,那可比徒步进城还丢人呢!
她一把抓起了车里头一副扇子挡住脸,便借着秀芝的手跳下了车。顾不得什么行不动裙了,此刻的安若墨简直恨不得将裙子挽在头上不要挡住她狂奔的脚步。
万幸这个时代没人裹脚。真要是去了中国历史上风俗相近的朝代,她就真能去死一死了……
而那些个看守城门的士兵,显然也都是本地人,也都知道安家。看着安家的姐儿狂奔,还真的就不关城门了在那里等着……
直到她们主仆两个跑进来,那小厮也卸下了骡子牵进来,城门才在他们背后缓缓闭合。士兵们不能和女眷开玩笑,却不会轻易放过那小厮:“你小子当差当得好啊,连绳子都断了。万一把姐儿摔了,安二老爷不揭了你的皮!”
小厮正是苦不堪言呢:“谁知晓那绳子是着了魔不是!昨儿个还好着呢,今日两边都断了。还好这最后一断已然是到了城门口了!若是再早些断,赶不回来,二老爷真要扒了我的皮蒙鼓了!”
“那上一回断,你是怎么修的?”
“在道上遇到不知哪家的贵人,赏了段绳子。”小厮道:“对了,今儿个可有鲜衣怒马的一行人进城吗?是谁家的亲眷?”
安若墨和秀芝原本在前头走着的,听到这一句,却不由慢了脚步——总要知道恩人的身份吧?即便顺手给他们一截绳子算不上什么天大的恩德,人家也很不上心不在意的样子。但是,作为受助的一方,总不能就这么心安理得地“不表示”了。
可那说话的士兵却道:“并不曾见过,多半是我替岗的一阵子里来的……”
安若墨心中暗道可惜,却不料正在此时,另一名军士指着道边,问道:“是不是那几位爷?”
此时一行人已然到了县城里头,城门虽闭,却还有不多的些许行人。一众人之间,但见有那么一个锦袍的,身后跟着几个家奴,看着便分外显眼。
“正是!”安家的小厮却是精神一振,就差没跳起来高呼了。而那边一行人显然也注意到了此间,步伐便慢了下来。
安若墨有些好奇,微微移下了扇子,瞥了一眼。逆着光她也看不清对方眉眼,只觉尚算俊朗,有些眼熟。然而到底是什么地方熟,却又说不上来。
大概在什么时候见到过类似的长相?她朦朦想了一下,便向小厮道:“务必问出这位公子身份,咱们没有不道谢的道理。我与秀芝先回去,你问清楚了,便叫人来回我。”
小厮应了,安若墨便带着秀芝往宅子里走。安家的宅子不算太远,她们还赶得上晚饭。但两人手上都带伤,安若墨额上更是撞出了一块血肿,看着狼狈至极,回去折腾折腾,竟误了些时间。
于是,安若墨出现在一家子人面前之时,正撞见了一边侍立着的裘姨娘那似笑非笑的脸:“听闻姐儿今日一大早就从乡下宅子里动身了,怎地这么晚才到?路上耽搁了?”
“劳姨娘挂心!”安若墨看见她这幅模样,便知道她一定没怀什么好心意:“路上拴着骡子的皮绳断开了一根,若不是有好心人相助,只怕现在还耽搁在道上呢。等到了城门口,另一根皮绳也断了,谁知晓这是怎么的。”
“皮绳断了?”安胜居却是蹙眉:“那东西怎么会断呢?”
“女儿不知,所以叫小厮将两根断了的皮绳都留下来,看看是保管不当朽烂了,还是因旁的原因。所幸老天看顾,没摔着,”安若墨道:“不过姨娘怎么知晓我们一大早便动身了呢,难不成姨娘也派人跟着我们了?那如何在我们的绳子断开之时不加援手呢。”
裘姨娘一怔,笑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哪儿能派人跟着二姐儿的车呢。不过是推测二姐儿的性子急,多半是赶个清早……”
“哦,推测。”安若墨笑笑:“下回姨娘要推测,且说明白了。如这般言之凿凿的推测,叫人听了还以为姨娘有什么真凭实据——说起来,若不是这皮绳断了,女孩儿家在外头耽搁的时间长,说出去可是丑闻呢。”
裘姨娘未曾说话,安胜居便沉了脸:“招儿你莫和她计较!这不会说人话的东西……还不快出去,在这儿丧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