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武林盟主的宅院的花园后方,有一间不为人知的密室。
密室虽建在地下,却与堂屋装潢陈设一般无二。盟主府邸会客的正房气势极为恢宏,一切布置和摆设无不透着睥睨天下的霸气。相比之下,这间密室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密室空间虽大,却没有一扇窗户,隐隐显出一种逼仄威压之感。又因不见天光,光源全靠烛焰,使得房间更填了几分诡秘。
杨莲忆被缚了手脚倒在房间正中,口中勒了布条,脸上一片斑驳的淤青和血痂,显然已经吃过不少苦头。
之前杨莲忆被六大门派高手追击,缠斗之中为保护丹青逃离被谦风一剑刺死。武林盟主汪景略在六大派掌门见证之下验过尸身,确认气绝身亡,此番围剿白沙宫也算有所交代。中原武林继续派出人马清扫散布于各地的魔教残余势力,原本的白沙宫门外弟子听说少宫主已死,大多改名换姓作鸟兽散。白沙宫创立数百年,经此一役可谓基业尽毁,气数已尽。
然而,原本应该已经死去的少宫主杨莲忆,却是被人藏匿在了这里。
此时只听机关响动,密室的暗门慢慢打开,气流的涌入带动四周的烛火一阵跳动。杨莲忆颇为艰难地转过头,看着四个人从外面进来,眼神有些茫然。
四人之中为首的是武林盟主汪景略。年逾六旬的武林至尊精神矍铄,步履虎虎生风,眼神无比锐利,又像带着些大功即成的意气。
紧随其后的人则完全不同。年纪虽不过四五十,气质却显得极其虚弱萎顿,走路时连背都微微躬着,不时低下头轻咳一两声。
再后面是汪景略的大弟子陆威。这陆威入门最早,武功造诣却极为平庸,学艺二十年仍没什么成就。不过此人心思狡诈擅长算计,为人又趋炎附势,倒是凭借邪门歪道坐稳了门下第一大弟子的交椅,成为汪景略的亲信。
最后进来的人是谦风。他走得很慢,与陆威隔开了一段不短的距离,堪堪迈进门内便停下脚步,远远望着倒在地上的杨莲忆,疑惑地蹙了蹙眉。
之前谦风虽与杨莲忆数次交手互有上下,作为习武者却始终相互敬重,从未使用过纯粹的暴力。如今杨莲忆所受的伤显然是在对方已无力反抗之下又加诸私刑的结果,这种与恃强凌弱无异的行径一向为谦风所不齿,而对象又是救过自己性命的杨莲忆,更让他的心情愈发复杂。他短短地闭了闭眼睛,流露出不加掩饰的不快。
杨莲忆视线极其迟缓地扫过四个人之后,慢慢地落回汪景略身后那个人身上。他没有表露出太多神色的变化,或者说,对他来说要做出一个表情、表达一种情绪,已经是相当吃力的事情。只是那视线从盯上那人,就像是粘住了一般,再没有从他身上移开。
他的目光并不犀利,也不狠毒。他不是瞪,就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无论如何不肯放开。
汪景略使了个眼色,陆威便冲过去扯着杨莲忆的头发和衣服将他拉起,扔在一张椅子上。剧烈的动作带动伤口,疼痛使杨莲忆的呼吸猛地粗重起来,眼中甚至稍微蒙上了些水汽。他狠狠眨了几次眼睛,再睁眼时,仍是盯着那人不放。
那人看到杨莲忆,颇为温和而慈爱地笑了笑,开口的声音很弱,显得没什么中气,“莲忆。”
杨莲忆张了张口,半晌才从喉间挤出异常沙哑干涩的两个字,“师伯……”
“见到你没事真好,我就怕你出什么意外……”被叫师伯的男人似乎身体底子并不好,说了两句便提不起气息,低头咳了一会才接着说下去:“你也知道,我跟你爹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义,待你更是一直视若己出……”
杨莲忆又茫然看了这人半晌,之后视线飞快地扫过一旁志得意满的汪景略,再与那“师伯”对视的时候,眼睛便微微眯起,流露出一种混杂了愤怒和难以置信的情绪:“……你……出卖我爹?”
男人慢慢地摇了摇头,“我本是白沙宫这一代的大弟子,武功造诣也当仁不让,若不是当年杨师弟用花言巧语蒙骗先师,反复说我身染痼疾命不长久,这一代宫主的位置还轮不到他。如今我不过是取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又何来出卖一说呢?”
“你——”杨莲忆几乎是一瞬间从椅子上弹起,被陆彦再一次狠狠按了回去。
“怪只怪杨师弟到底不是统御众人的材料……莲忆,你可知道白沙宫创立当年的盛况么?白沙宫创立数百年,凭借祖师所传旷世奇功《白玉秘法》,也曾主宰中原,称霸武林。”男人语气平淡温和,仿佛只是与子侄再日常不过的闲谈一般,
“只可惜……后人视野浅陋,竟因门内宗派纷争自毁基业,也使《白玉秘法》最后两章佚失。白沙宫如此再不复当年强劲,只得龟缩一隅,隐居避世……你说,身为白沙宫弟子,难道不应时时锐意进取,不忘光复本门大业,再度逐鹿于中原?”
“可是你毁了它——”杨莲忆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破不立!白沙宫宫主之位本就是能者居之,如今有《白玉秘法》和汪盟主的雄才大略,还怕不能建起一个更强盛百倍的白沙宫?”
男人好像也被自己描绘的宏伟愿景所感染,第一次激动地提高了声音,结果又带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一直咳了很久,气息才慢慢平复下来,抬头看着杨莲忆的眼神似有万分爱怜,“莲忆,莲忆……先师大去之时,你才刚刚满月……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