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澄澈没有在国子监用饭,他走出大门时雨刚刚停,汪柔正站在滴水檐下听水声。
看到姬澄澈这么早就出来了,汪柔怔了怔牵马过来道:“主人。”
“走,我们去个地方。”姬澄澈满面春风道,迫不及待翻身上了坐骑。
汪柔想了想问道:“可是要吃点儿什么?”
“不必,我听了一上午的课已经饱了,岂不闻书中自有千钟粟?”
姬澄澈在国子监里发现了董天舒,心情愉悦之极,禁不住和汪柔开起玩笑。
两人沿着长街向南而行,却不是来时的道路。
汪柔虽然讶异但并没有开口提问,自己的职责是什么她非常清楚,至少不包括打探姬澄澈隐私这一项。
孰知行出没多远,就见前方的街道上缓缓驶来一辆马车。这辆马车本身无甚出奇之处,但赶车的车夫却令姬澄澈凛然一惊。
那是一位真正的元境强者,修为甚至超过了度难真人,恐怕较之天波真人亦不遑多让。更麻烦的是马车旁边还跟着个自己今早刚打过交道的家伙——姬澄空,正用怨恨的眼神瞪着他。
一霎间,姬澄澈猜到了马车里坐着的是谁。
他勒住坐骑,下马走向迎面驶来的马车。
汪柔的神色微凝,不声不响地下马在后随行。
马车在繁华的市井间停下,姬澄澈走上前去深深一躬道:“娘娘。”
马车里传来一声充满磁性魅力的雍容女音道:“澄澈,你知道我来找你做什么?”
“略知一二。”
“澄空,”马车中的女子轻轻道:“还不向自己的弟弟道歉?”
“嗯?”姬澄澈讶异地抬起头,尽管车帘低垂却无碍于他的目光穿透。
车中的女子正是当今母仪天下的大汉皇后、大将军严青卫的嫡亲妹妹严子稚。
她约莫五十余岁,但驻颜有术保养得极好,望之如三十许人。
她的容貌或许谈不上美丽,却极为耐看,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风韵,不怒自威凛然不可亵渎。
“八弟,对不起!”姬澄空沙哑着嗓子,很不情愿地在马上草草抱了抱拳,赔礼到:“我也是一时昏头,望你莫要见怪。”
姬澄澈大感意外,早上揍过姬澄空之后他早就做好了迎接后党雷霆震怒暴风骤雨的准备,甚至想好了必要时与严子稚、严青卫兄妹周旋过招。
事实上他离开天都城时年纪尚幼,又受到姬天权刻意保护,所以与严子稚、严青卫之间并无太多接触。但幼小的心灵里,却也能隐隐感觉到这位大汉皇后对他们母子十分冷淡疏远。
哪知严子稚居然亲自押着姬澄空来国子监找自己,只为要儿子向他赔礼。
“不敢,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姬澄澈抱拳还礼,察言观色试图从严子稚的神情里寻出端倪,却未见蛛丝马迹。
“澄澈,澄空年少无知性情冲动,你莫要记恨。今日之事哀家非但不怪罪你,反而心存感激。”
严子稚语气诚挚地说道:“你今日给澄空一个教训,让他晓得该如何做人。总好过哀家与陛下百年之后,他再惹下塌天大祸无法收场。”
姬澄澈欠欠身道:“娘娘,你这么说岂不是折煞澄澈?”
“这件事就此揭过,往后谁也不准再往心里去。”
严子稚嫣然一笑道:“澄澈,你方从北荒归来,不知大先生可好?”
姬澄澈自不会告诉严子稚,大先生已去了北海冰瀑,只恭敬答道:“谢娘娘挂怀,大先生一切安好。”
严子稚幽幽一叹道:“说起来我与令师也算得故人。不过……他未必还记得当年那个梳着羊角辫的小丫头。”
姬澄澈怔了怔,没想到严子稚竟然与大先生曾有一段渊源。
严子稚的神容恢复威严,说道:“澄澈,有空来宫里坐坐,跟哀家说说北荒的事。”
“是,儿臣一定会来向娘娘请安。”
姬澄澈知道,两人的谈话已经结束,但里头蕴含的大量信息却足够自己好一阵子慢慢理解消化。
他让到道旁,看着马车缓缓从面前驶过。
姬澄空脸色阴沉地跟随在马车左右,行出一段路后忿忿不平道:“母后,这也太便宜那小魔崽子了!”
“这个人杀不得,”严子稚在马车里淡淡说道:“你以后不准再招惹他。”
“为什么?”姬澄空愈发愤怒,抗议道:“就算父皇宠着姬澄澈,可只要你一句话,谁又能保得了他?”
严子稚摇摇头道:“你不懂,他是大先生的弟子。”
姬澄空恼道:“禹天则又如何,一介匹夫而已!就算他是昔日的天下第一圣,也不敢螳臂当车与我大汉为仇作对!”
严子稚的面色一寒道:“住口,这样的话今后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姬澄空噤若寒蝉,委实不理解自己的母后为何对姬澄澈的师父这般尊崇甚而有丝畏惧?
严子稚闭上眼睛不再理睬姬澄空,脑海里徐徐浮现起一位绝色美女的身影。
她的手指禁不住抓紧了裙罗,用唯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寒声道:“贱人,当年你抢我的男人;如今你的儿子又要来抢我儿子的江山……这所有的新仇旧恨我会百倍千倍地在你儿子身上讨要回来!”
须臾之后她轻轻吐了口气睁开了眼睛,温言向那车夫吩咐道:“卫疑,记得派人以我的名义给姬澄澈身边的那个丫头送去一副首饰。什么也不必多说,心意到了就好。”
卫疑稳稳地驾驭着马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