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倾待算什么?”顾鸿华这句话说得隐约有些咬牙切齿,“他什么都不是。”
“你看看现在的眉生,多像年轻时候的我。”
时隔多年后,张小曼终究逃不过命运的劫难,再一次溃败在顾鸿华面前。
她只觉得一颗心仿佛被人用无数根细碎的尖针不停地刺着,痛得她连呼吸仿佛都不会了。她无声地流着泪,右手捂着胸口,痛苦地简直快要窒息。
顾鸿华终于还是如愿了,张小曼跟着他重新又回到了秋波弄。
她忘了尚在手术室的栾倾待。
事实上,除了钻心疼痛和彻骨的绝望,张小曼此刻已经不愿记忆所有的一切。
*
给栾倾待做手术的医生有猫腻。这件事,在陈越给顾鸿华打过电话没多久,栾亦然也知道了。
当他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栾倾待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处于深度麻醉之中。
情况实在很紧急,栾亦然就这样推门进了手术室,并且要求医生即刻终止手术。
护士在里面拦他,栾倾山在外面喝止他。但被栾亦然这样一闹,手术暂停是在所难免的。
主刀医生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的手,脸上还有微愠,“你们这些人,没有考虑清楚就不要急着做手术嘛。”
栾倾待被暂时推回病房。栾倾山望着儿子,“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栾亦然于是将前因后事都告诉了栾倾山。
栾倾山听完后,虽然竭力想要控制心中的怒意,却还是没有忍住轻皱了眉头,“这白家夫妇究竟为什么要三番两次害你叔叔?”
栾亦然沉默没有出声。栾亦然的要求并不算高,无论花费多少金钱,也无论要耗去多少时间,他只希望栾倾待能活着。
因为这不单单是事关栾倾待性命的事情。
1月3日中午,栾亦然从医院走出来,直接去了证券所。
眼看春节将至,荣大已经放假,顾眉生平时最常去的地方便从荣城大学的图书馆换成了证券交易所。
她可以一整天都泡在这里,专心而认真地研究着巨大显示屏幕上那些时而红,时而绿的细小数字。
栾亦然陪她去过一次,后来每每想起来,都觉得隐隐好笑。
顾眉生平时那样寡淡的一个人,坐在交易所里,不停地入货出货。柜台的工作人员被她扰得不胜其烦,却又不能明着说她,于是说,“小姐,你这样有钱,还玩什么股票呀。”
顾眉生才不恼呢,她笑着对那人说,“你要买吗?我可以把钱借你,三分利息,保管你两个小时就能赚回来的。”
那模样和神情,简直像是这世上最有良心,最有责任感的股票经纪。工作人员被她说得哭笑不得,待顾眉生离开后,他悄悄对身边的同事说,“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炒个股票怎么搞得跟武侠些疯疯癫癫的武林高手似的呢。”
外人都看不到顾眉生的好。他们只看得到顾眉生的淡漠,疏离,狠绝,残忍。
没有人看得到她的努力和勤奋。
比如这一刻,证券所已经到了午间休息的时段,宽敞的大厅里只有三两个人围着顾眉生,“小姑娘,我看你天天来,研究出哪只股票赚钱了么?”
顾眉生不吝啬,她将手中那张记得密密麻麻的便签纸递到他们面前,说,“待曼控股,下午开市会涨至少100点。”
那几个人见她说得这样大方,反倒有些将信将疑了,“是不是啊?现在这样的世道,还会有股票涨?”
再看顾眉生,她已经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起身,她才看见站在门口的栾亦然。
顾眉生微笑着走到他面前,“不是说这几天很忙吗?怎么来了?”
栾亦然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平板电脑和各种七零八落的小纸片,两个人并排往外走,“来看看你。”
顾眉生知道栾亦然很忙,这样的时间点他多半是没有吃午饭的。证券所对面有间热狗店,两人就坐在街边,用简单的食物果腹。
“你叔叔还好吗?”顾眉生一边咀嚼着食物,一边与栾亦然聊着天。照理,吃东西的时候是不该开口说话的。
但两人都不是闲来无事的人,顾眉生不愿意浪费与栾亦然相处的任何一点点时光。
尤其是在现在这样的局面下,他们还能亲近浅笑着陪对方说话吃饭,更加是很难得的事情。
栾亦然其实没什么胃口,他三两口吃下手中热狗,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女孩的身上。
“这么冷的天,为什么不在家里待着?天天往外跑,感冒了怎么办呢?”
顾眉生朝着他没心没肺地笑了笑,指了指身上的浅蓝色羽绒服,“没事儿,我穿得多着呢。”
顾眉生很少这样笑。嘴巴上扬,绽放成一朵灿烂的妖娆小花。唇角还残留着点点黄色的芥末酱。
栾亦然笑,伸手替她擦嘴,又将桌上的水递到她面前。
顾眉生睨他一眼,说,“栾先生,我不是小孩子。”他实在不必这样事无巨细的。
“不是小孩?”栾亦然看着她,“看你每天放着温暖舒适的秋波弄不待,总往这里跑做什么呢?”
“顾眉生,你在逃避什么?”
顾眉生下意识地想要说她没有,但这样欲盖弥彰的消极避世,的确是她心中所想。
她站起来走到栾亦然身边,一把环住他的腰,“我心里害怕。”
怕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