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波利特的妹妹成婚后,安东希又去了很多的地方,然后,他回到了彼得堡,这个生养了他却从不被熟悉的地方。
大家都很幸福。皮埃尔和他心爱的忻娘终于结婚了,那个活泼的忻娘就算是过了这么多年也不会沉静下来。尼古连卡和玛利亚也成婚了,不过没在彼得堡,尼古连卡尊重妻子的意愿去了童山。而彼佳,那个明明才刚刚长出胡须的少年现在也终于去军队服役了,看上去那么的意气风发。
世界,似乎已经不属于他们了,而他知道,就算是这样,那个老好人伊波利特也只会微笑,并且真诚的觉得这一切都是好的。人人都幸福,好像就这样才是正确的。
安东希在海伦他们这里呆了三个月,然后又离开了,只是这一次,他的脑海中开始装了一个人,准确的说,当他在外面的时候,偶尔,会想起那一双黑眼睛,里面装着的,是小鹿一样柔顺的眼神。那个叫做索尼娅的姑娘,在得知尼古拉负伤后终日以泪洗面,而那些因为陪伴而无法阻挡的情愫开始滋生时,她看上去又是那么的哀伤。
所谓的爱情。从来都不是公平的。
他们都是失去过的人。都是游离在幸福边缘的人,他们需要的,和大多数的人都不一样。
所以,在那一次回到公爵府,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还未退烧的,狼狈的他突然提出了求婚。而她手里的毛巾却惊讶的掉在了水中,冰凉的水溅落在他脸上,本应该是刺骨的寒冷,却,似乎是温暖的。
后来,他和索尼娅在一起了。也许她不是一个聪慧的女孩儿,过于胆怯,过于懦弱,但有一样,那是他需要的,那就是唯一。
他有属于自己的父母,却并不曾完全感受到被爱的滋味。他渴求爱,渴求唯一,露易丝,那个毫不保留的姑娘曾经是他追求的唯一,而后来,他失去了她。
他们是这世界上孤独的两个人。在彼此都承受过伤痛后,在时间的抚慰下,他们走到了一切。
他需要他的唯一,而她需要一个家。
战争让人失去太多的东西了,每一点幸福都是来之不易的。
在往后的岁月中,索尼娅从镜中瞧见了自己的满头黑发变成银丝后,环绕在她身边的孙子们对于这段故事提出了自己的好奇。
“您和爷爷之间有爱情吗?”
爱情?这位笑容温和的老太太稍微愣了一下,然后抚摸着孙女的卷发,声音近似于呢喃,眼神却温和如玉。
“在那个年代,爱情可不是一切……”
年幼的孙女不解的歪了歪头,并且在稍后的时间里发现了奶奶又在躺椅上睡着了。好玩的她就带着其他的弟妹们去院子里玩了,而等她玩了一会儿回来取落下的帽子时,还没进门就听到了祖父们的谈话,满脸皱纹的祖父像孩童一样蹲守在祖母的身旁,乖巧又满怀依赖。
后来,那一段日常的话语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牢牢地印在她的脑子里。等她长大,从一个少女成为一个妻子,到一个母亲之后,孩童时期不懂的温情,她才终于明白。
“明天我陪你去她那里看看好吗?”
“恩。记得提醒我把索尼娅叫上,还有带着那块绿色的大格子围巾,天气可能会有点冷,她最近可受不得冷了。”
那个时候,她的爷爷已经忘记了很多事情。甚至有时候也忘记了在他身边的就是他的妻子,但他的记忆却已经牢牢地记住了那个叫索尼娅的姑娘,关于她的大格子围巾,记住惦念着她怕冷的毛病。
他一生爱过两个女人。一个他们都无缘见过,他记了一辈子,无数次午夜梦坏呢喃过他爱她。一个他与之朝夕相对,愿意分享他的一辈子,却从未开口说过一次。
但她知道。满足并且幸福。
很多时候不是你不好,而是你没有遇到适合的人。所谓的爱情,绝不只有一种形式。
她回忆她的这一生。那些在她生命中出现过的人,她爱的人,她可望而不可及的人。那些和她不一样的姑娘是勇敢的猎鹰,而她只是安心的蜷缩在家里的笑,她需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广阔的天空,只是一方净土,一处家园。而最终,她等到了,那个男人给了她一个家,给了她心乡皈依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