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呼吸一口气,忍着眼睛里的泪水,忍着疼痛,一字一句地说:“您不能那样对我,以后,您都不能那么对我了。我和您是平等的,是一样的。我不会再把您当作什么愚蠢的崇敬对象。您就是一个刻薄的人,理性到无情,正如您所说的,您一点都不美好,您身上也有很多毛病,有时候我真的无法接受,您嘲讽我的时候,我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姑娘,但也正因为如此,我可以看清自己。”
她上前一步,这一次,不是用那种柔软无害的样子,而是有些强硬的,咄咄逼人的眼神侵占着对方的领地。
“我需要这样,而不是祈求您偶尔给我一些怜悯,那太令人难堪了。我和别人是不一样的,我也不想和他们一样,那么,我就不能只是矫情的发出一些声音,我需要行动,需要真的试图去做一些抗争,而不是寄希望于别人的怜悯,那样的话,我和其他的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这些话,像是一道飓风一样,席卷了安德烈的内心。他被震动了,但他忍耐着,不让它们显露出一丝一毫。
这个冷静到苛刻的男人有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骄傲,他从不被人轻易打垮,他瞧不起许多人,他混迹这个圈子却让自己表现得格格不入。他家世优渥,面容英俊,却又总是用嘲讽引起他人对自己的不满。
皮埃尔说他总是习惯性的惹怒别人,安德烈总是用一个假笑作为回应,心里却在反驳。他才不想去惹怒别人,那些人不值得他花上这种心思,他对整个世界都冷淡,并且习惯如常,直到这一刻,有个人满汉屈辱愤怒的指责他,毫不客气的说他是个混蛋,是个差劲的人,他原以为自己会生气,事实却不是这样,他甚至想要微笑,想要赞扬这个姑娘的勇气,因为这也是他对自己的评价,掩藏在他假笑的面具下,深埋在他反叛的血液中。
“是什么给了您如此张狂的自信呢?秀。”男人低声问道,他的表情已经恢复到一种冷静的地步,手指悄然的握了起来。这不是不是责问,反而更像是,某种探究,或者说,尝试。
她原先感觉到的,那种已经断裂开来的联系和眼神似乎又回来了。男人的眼睛里有光,和那种惯常的平静或者嘲讽不同,像是被什么东西敲碎了一样,剥离出来了深沉的内里,一点点的亮了起来。
她的心脏砰砰的跳动着,脸上却带着一种骄傲的神情,竭力用一种平静的语调把她的回答吐露出来,并且毫不扭捏和隐瞒。
“是您。”
安德烈凝视着女孩儿的眼睛,那眼神是炙热的,是坚定的,又是充满希望的。这张年轻的脸庞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是的,不再是那种软弱无力的天真,而是像一个战士一样了。
多神奇啊,这位公爵秀,在他认为她与别人没什么两样的时候,她又固执的甚至是有些鲁莽的大声地告诉自己。“您错了,错的离谱!我是不一样的!”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她却像是受到屈辱一样愤怒的追上来,表现得好像他们两个之间,她才是最强大的那一个。
真是不可思议啊!他原以为站在危险前面的会是男人该做的,却没想到,到最后,坦诚并且强大的会是一个姑娘,一个公爵秀,软弱的,天真的,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就不断的在委屈和掉眼泪,现在却强硬的大声的批判他的错误,并且毫不畏惧。
“您……”这是他第一次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喉咙发紧,像是第一次上战场时一样,惧怕着硝烟和炮火,同时却又兴奋的发抖,双眼执着的盯着面前的一切。
他瞧着那一双满含倔强的眼睛,泪水让她纤长的睫毛变得湿润,在阳光下,似乎在发光一样,真美啊!他的心里轻轻的感叹着,所以到最后,当颤抖几乎平静下来,当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当面前的人完整的出现在他的双眼中,他所有的话语都变成了嘴角边卷起的一个小小的微笑。
在女孩儿瞪大的眼睛中,男人弯下了他一直以来都挺直的背脊,轻轻地执起她的手,微凉的唇瓣落在温热的肌肤上。
她感觉到了一丝颤抖,从指尖传递过来。她的耳畔间听到了安德烈那低沉却透着一丝愉悦的声音。
“若您需要帮助,我的承诺是永远。”
她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用力的咬着嘴唇,空余的手抬起,快速的捂着嘴唇,像是孝子一样一边含糊的应着一边点头。
安德烈站了起来,却超出常理的没有放开海伦的手,而是换了一种轻柔的力道,既不会让她觉得疼痛又实实在在的握着。
“您让我,惊讶。”惊讶两个字他特地隔了出来,接下去却没有语言了,像是在思索一般,但他想不出更合适的,所以,安德烈有些犹豫的抬起了右手,略深的皮肤,带着彪的大手最后坚定的落在了女孩儿的头发上,轻轻地抚弄。
“我为之前的一切感到抱歉,海伦·库拉金。”
男人的声音略微带着歉意,他在念她的名字时,放柔了语调,即使依旧不怎么温柔,但已经够了,她知道对他来说,这已经是极大的让步,已经,甚至超越了安德烈·博尔孔斯基的底线。
所以她吸了吸鼻子,越调略微上扬,用一种天真和宽容的语气,看着对方认认真真地说道:“那么,我接受您的道歉,安德烈·博尔孔斯基。”
他愣了一下,似乎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如此的亲切和平和,甚至带着一点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