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挂了电话,转过身来:“她出来了。”
“多谢小姐。”真纪怡然,悬着的心稍稍放下,看来提及董旬是正确的一步选择。
远远的,真纪看到一年轻轻女子走了出来,藏青色的文官制服裹着青葱似的身段,半长及颈的秀发下是一张皎白纤丽的脸,她和那大门里走出来的其他女子是多么不同,像一支清晨的梨花,在微风和露水中浅笑低吟。
真纪原本侧坐在泮池边等着,这会儿站起身来,紧张和焦灼中揉进了另一丝复杂的情绪,那日晚会看台上,怀瑾对这董知瑜的呵护她看在眼里,如今生死关头,半梦半醒间唤的也是她的名字,这样美好的女子,怀瑾对她是怎样的感情?她对怀瑾又是怎样的感情?
董知瑜径直走到真纪面前,她不是没有犹豫,周碧青在电话中报了一个她并不熟识的人并提到董旬的时候,她就感觉这事并不简单,通过这种方式找她的,必是急事,一路上她也在心中忐忑,直到出了大门看见一个眉目善好的女子站了起来,她知道,这就是找她的人。
两双盈盈秋波中压着的,是疑惑、好奇,和祈盼——真纪寄予对方的一线希望。
“怀瑾君有危险。”
董知瑜秀唇轻启,却说不出话,心中掠过无数个疑问和念头,原本她猜想着对方是安平那边的人,莫不是董叔有什么紧急情报要传给她,可对方开门见山,说的却是怀瑾,而且是说她有危险,她是什么人?这是个试探她的圈套吗?若是真的,怀瑾怎么了?她的怀瑾怎么了?
万千思虑,化作一个简单的问题:“你是谁?”
“真纪,我是在你家老宅做艺妓的真纪,我们见过面,你还记得我吗?”
董知瑜愕然,那个夜晚,怀瑾曾化作男子潜入这个名唤真纪的艺妓睡房,之后又是她指点自己找到了失散的董叔……她看着眼前这个一身韬式打扮的女子,目光在她的眉宇间寻求那个记忆中的真纪的影子。
“董小姐,怀瑾君被今井信男下了毒,如今神志不清地躺在酒楼二层的一个房间里,由我和另外一名艺妓轮流照看,今井秘密将她软禁起来,是在等一个晦*部的人回玄武,一旦那人回来,后果不堪设想,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在他回来之前把怀瑾君救出去啊!”
呼之欲出的焦灼,将真纪的一双眸燃得晶灿灿。
没错,她是真纪没错,可是……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她?又怎么会想到来找我?另外,军部为什么要软禁她?”
“我是个反战主义者,我热爱雅马拓民族,但我痛恨战争,军部是战争的始作俑者,是我的敌人,这一点我曾经和怀瑾君也说过,怀瑾君和韬国其他军官不同,她的脊背一直是挺直的,我敬仰她,我想,军部是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对此我不想多问,无论她是什么人,我都会尽我所能去帮她脱离险境。至于说找到董小姐你,那是因为她在昏迷中呼唤的是你的名字。”
董知瑜眼中的光芒闪烁不定,直到听到这最后一句,泪水涌了上来,那么一瞬,又退了回去,但却没有逃过真纪的眼睛。
“昏迷?她究竟怎么样?军部的那个人什么时候回来?”
“她是昨天晚上被今井下的毒,之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今晚开始每晚要注射一次药物,军医会教我和幸子注射,所以我会想办法帮她停药,但靠我一个人,恐怕很难救她出去,软禁她的房间后窗有晦国兵把守。军部的那个人名叫冢本恕,似乎化装成了浪人,在韬国已经活动了一段时间,具体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清楚。”
出去吃午饭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董知瑜看着真纪,对方的眼中有紧张、急切、哀求,还有一层坚定打底,正是这层坚定,透过稀薄得让人窒息的空气传染给了自己,悲与愤都化作了一股坚不可摧的力量,那是来自心底的呐喊——我要把我爱的人救出来。
“你刚刚说这个冢本恕化装成了一个浪人?你知道他现在哪里吗?”董知瑜想起怀瑾大年夜在玉佛寺对她说的那句话:“‘阙’也许快暴露,保护好自己,小心你的同事胡校以及和他在一起的晦国人……”而怀瑾那夜刚刚离去,她看到了胡校和他身边一个浪人打扮的晦国人,她几乎可以断定,真纪口中的浪人便是此人无疑,那么要查出此人的行踪,突破点就在胡校。
“不清楚他现在哪里,我是从今井他们酒席间的对话听到的一些头绪,只知道他是个厉害角色,在调查一些事情。”
董知瑜点点头,又想了想,“怀瑾被关在宅院的什么方位?东边还是西边?”
“东边二楼最靠里的那间。”
“好,你回去看一看,西边围墙外,就是你房间阳台外那颗老榆树周围,有没有人把守盯梢。此地你不宜久留,我现在就去想办法,另外,我怎么跟你联系?”
“我这就回去查看。我在晦人街那里的金桂旅馆开了一间房,房号三零六,如果不出意外,每天上午九点到十点我会在那里。”
“我记住了。”
“董小姐……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知,”董知瑜看着真纪的眼睛,自己眼中的潮水涨了又退,“给我二十一小时,明天上午九点,我会带好营救方案去找你。”
对于冢本恕来说,要查出怀瑾——或者完颜穆昆韫瑾——在跑出紫禁城逃出马场后发生的事情,并不容易。
她的个人履历无懈可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