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武帅着铁甲卫打马在前,孙周换乘一辆六马銮车,公卿大夫安坐于各自车内,扈跸起行,卤簿仪仗,队伍拉了数里远,朝新田出发。
黄昏,官道尽头,傲然屹立着一座城池,在夕阳下如山一般的雄伟。
城池三百雉(zhi古代城墙,长三丈高一丈为雉),高高的夯土墙,耸入云端,看不到顶,见不着边,一条两丈深的壕沟,横在城门外,沟内流水潺潺,汹涌澎湃。
队伍缓缓入城,国人站在街道两侧,注视着宠大的仪仗,注视着国君的銮车,他们大多充满好奇,听闻这位国君有贤名,不如厉公那般暴虐,他们眼中带着希望,又存着担忧。
铁甲卫在前开路,国人不敢喧哗,銮车所到之地,国人纷纷下跪行礼,一片肃静。
辛夷悄悄推开车窗,观察四周的情况,街道与两年前一样繁华,房屋紧凑,闾巷纵横,商铺林立,店铺旗子迎风飘扬,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辛夷心情复杂,透过人群,仿佛见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奔跑在石板路上,他的声音是那么悦耳动听,“阿姊,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那一次,两人偷偷出府,珲故意躲着她,作弄她,令她着急万分,回府后她被阿母狠狠的责罚了一顿,反倒是阿父一幅无所谓的态度,阿父对她向来是冷漠无视,想必是不屑对她的惩罚。
辛夷垂下眼眸,耳边响起樱欢快的声音,“想不到新田的房子比洛邑还多,道路宽得能容下数辆马车并驱,酒肆商铺到处都有……姑娘,你可瞧见那些女子,她们的发髻真漂亮,我从来没有见过,姑娘是叔向的弟子,可曾来过新田?”
樱随着姬夫人一直生活在洛邑,甚至连城门也未出过,怎能知道各国之间,有着各自的风俗特点,因而对一切都是那么新奇。
辛夷跟着叔向两载,随他去过几个诸侯国,自是见识多广,新田是她的家乡,她更多的是一股乡情。
辛夷没有回答,仍注视着街道的一切,对她而言这里的每一处草木都是那么刻骨铭心。
队伍缓缓而行,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间酒肆二楼上,一道目光紧紧跟随。
良久,目光的主人轻轻关上窗户,随即跪坐在席上,倒上一樽酒,在他对面坐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鹤发童颜,精神矍铄,只听他笑道:
“全城的贵人都去迎接新君,城主为何不去凑凑热闹?”
这位城主名午,食邑刑城,又称刑午,是夏姬与巫臣之子,夏姬因传闻杀三夫一君一子,亡一国两卿,被称作红颜祸水。
刑午也因此受到众贵族的排斥,虽然双亲早逝,但传闻仍在,他只得长居于刑城,只有每年入新田朝见国君。
此人不过十七八岁,其容颜不在孙周之下,与孙周的平易近人来比,多了几分冷漠。
“老师知我不喜那种场合。”
他轻轻抿着酒,连眸也没有抬一下。
老者是刑午的幕僚,尊称陈公,他呵呵的笑了起来,相对刑午的冷淡,陈公倒活跃几分。
“城主的性子,真真与你阿兄相似。”
提到阿兄,刑午抬起头,扬唇一笑,脸上颇有几分得意之色。
这时,刑午的贴身小奴鱼急急的跑来,见着陈公坐于旁,有些踌躇不前。
刑午瞟了瞟他,“什么事?说吧,老师不是外人。”
“诺。”
鱼抹了两把汗,这才道来。
“奴刚才去了栾府,按着主子的吩咐送去礼物,遇上栾府的婢子,于是打听到栾家贵女被禁足于府,原来栾书欲把贵女送入晋宫。”
什么?
刑午猛的抬起头来盯着他,“此事当真?”
鱼重重的点头,“那婢子正是贵女身边的人,唤着蘋,主子也是见过的。”
刑午听言,手里的酒樽“当”的一声掉在了地上,陈公暗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刑午的心思,他怎能不知,此番急急从封地赶来,除了打听新田的情况外,就是为了这位姑娘了。
这贵女名妍,容貌与其名一样,娇艳动人,她原本只是一个庶女,不受栾书看好,谁料此女争气,能歌善舞,通音乐,善弈棋,后来又传言她受祖先庇护。
据说栾妍十三岁那年,在河中浣衣,谁知密林丛中冲出一只白虎,浣衣的妇人们吓得纷纷逃窜,栾妍在逃跑时不幸摔倒,原以为她要丧于虎口,然而,那只吊眼白虎,却围着她走了三圈,然后窜入密林中,不见了踪影。
此事被那些妇人们传得出神,至整个新田都知道了栾府有位贵女,受祖先庇佑。
虎被周人称为祖先,极为崇拜。
从此以后,栾书开始看重这位贵女,更加细心栽培,如今此女己十六有余,原以为要配于厉公,然而栾书久久没有消息,想必从那时起,栾书就有了弑君之心了。
他留下此女,无非是等待更合适的人,如今孙周继位,他要献给新君,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但是,刑午的反应很大,他立即起身朝外走去,却被陈公的话拦住,“城主这是要去那里?是栾府,还是晋宫?城主可别忘了身份呀。”
刑午脚下一窒,藏于袖中的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以他现在的实力,不管是栾府还是晋宫,他都闯不得。
陈公见他脸上的暗色,叹了口气,持起几上的酒樽,似自言自语,“以某所见,栾家贵女虽美貌,却总少了些灵气,不如郤家女儿……”
刑午听言猛的转身,陈公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