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来到麒麟殿,深夜,殿内仍灯火辉煌,她本不该打扰,但顶着叔向弟子的头衔,自是不同。
此刻,孙周正在忙碌,荚来禀报时,他才从一堆竹简中抬起头来,颇为诧异,又像是意料之中。
他伸伸胳膊腿,玩味一笑,又端坐了身子。
“让她进来。”
“诺。”
片刻,辛夷己出现在他面前,樱侯于外。
她规矩行了一礼。
“你有何事?”孙周瞟她一眼,漫不经心,装着低头看书,语气与白日在寿安殿时,又大不相同,客套疏离。
辛夷垂眸,早己猜中他的心思,她不动声色,不卑不亢。
“请君上屏退左右。”
一旁的荚正好奇的盯着她,听了此言,双眼一瞪。
孙周抬头,“无防,你且说来。”
荚冷哼一声,挺了挺胸,主子对他的维护令他很是得意。
他终是不信她,辛夷无奈,于是说道:“君上,可知姬夫人处置众姬一事?”
他虽未正式继位,但入了晋宫,也称之为君。
孙周听了心中冷笑,她果真为了后宫之事,她终于露了本意,他没有回答,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原来,自从被迫带她入宫,被她“算计”,孙周心里憋着一口气,他讨厌女子耍着这些小聪明,在他看来,那些肆意接近他的女子,无非邀宠,获取荣华富贵,她顶着一幅高尚的理由,说是为了相助于他,然而其目的己昭然若是。
他携她入晋,他势要讨回一点颜面。
只听她又道:“奴认为有些不妥。”
“大胆!”荚总算抓住了机会,“你敢指责姬夫人。”
辛夷不理会他,而是迎上孙周的目光,孙周眨了眨眼,寿安殿给她一点悦色,接下来,她是不是要提出入后宫的要求了,孙周如是想着,暗了脸色,蹙着眉,心里又有几分激动,终于可以畅快淋漓,光明正大的拒绝。
“辛夷,因你是叔向的弟子,寡人敬你三分,但并不表示,寡人由着你胡来。”
语气有些重了。
“你养病于晋宫,这宫中之事,岂能由你来评论?”
还存着讽刺。
“今日寿安殿,寡人对你和悦几分,只因寡人知恩图报,又看在叔向的份上,你竟不知进退,你提后宫之事,莫是也想入寡人后宫?”
他连声指责,又透着一种痛快。
“寡人不会允许,因你身份不妥。”
辛夷一窒,一种羞辱之感油然而升,她微怒的抬头瞧着他,见他眉毛上翘,怒气之中,存在着欢快。
这个孙周……他目光炯炯,他故意而为,让她误为他关心她,引她前来攀附,再乘机挖苦羞辱,其实是想看她出糗。
在某些事,他虽有谋有勇,但仍顽劣不改,有时却……
辛夷咬咬牙,压下那股怒气,何须与小儿一般计较,她根本没那个心。
既然他挑明了,那么,她也撇清嫌疑。
于是,她故作诚恐,“君上明鉴,奴并无此意。”旋而又转移话题:“奴求见,是有一言,欲告之君上。”
孙周轻咳一声,不以为然,认为她故作捏扭之态,“若是后宫之事,你不必说了。”
“奴要说。”孙周双眼微眯,这次是真的生怒了。
“放肆……”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辛夷己抢先道:“奴认为蔡姬不应放出晋宫,晋最大的危胁是楚,蔡姬是蔡国公女,蔡国虽然位于楚国后侧,弹丸之地无关紧要,但蔡国与吴国接壤,楚国欲进中原,有陈,杞,株等国阻止,但若是蔡国与吴国能从后牵扯楚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顿了顿,“楚王在鄢陵之战败于晋国,伤了身,必挟仇来报,厉公薨,君上继位,晋国百废待兴,若我是楚王,必帅兵进攻,若此时,蔡,吴等国在楚地后方虎视眈眈,楚王不敢妄然一动。”
“送蔡姬出宫,看是小事一桩,然而,难免会让蔡国丢了脸面,如此,楚攻晋,蔡还会鼎力相助吗?君上刚继位,现在还不能应付与楚国一战。”
辛夷说完,严肃的看着孙周,等待他的回答。
孙周愣了愣,荚更是无言。
半响,才听得孙周一言。“蔡姬……?”他不知此人是谁。
“你就为这事,求见于寡人?”
“是。”
“没有别的?”
“没有。”
“你让寡人留下蔡姬?”
“是。”
接下来就是一阵沉默。
孙周对上她那无比诚恳的双眸,没有痴迷,突然有种失望从心中划过。
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话句句为他着想,可是又少了点什么?
他本是想戏弄于她,然而,她却谈到政事上,并且,字字有理,连自己都未曾想到这么全面,他再一次见识了她的才能。
孙周突然觉得被打了一耳光。
“你……”他说不出话来,有种哑巴吃黄连的尴尬。
她今番表现坦荡荡,他倒成小人了,那往日的痴迷又是装给谁看?
辛夷见他说了半截子话,再次言道:“请君上留下蔡姬。”
言词恳恳。
留下蔡姬,她当他什么?
孙周突然火大,以往的风度随之不见,声音调高八度。
“辛夷,你僭越了……寡人难道不知这些厉害?还需要你来提点?你一妇人……出去。”
辛夷愣了愣,妇人?又是这番理由,所谓贤士难道连一妇人的话也不能听取?妇人又如何?
他对她的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