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大人竟是,华祚公主的,驸马。”
兮予瞳眸遽然缩成银针,只觉背上凉意涔涔,这偌大的夕虞宫,忽地便升腾起丝丝阴森诡异之气,仿佛有无数幽魂残影于暗处潜伏,只待趁她不备便蹿出复仇索命。
她若是早知花鎏如此来历,是断断不会与其这般亲近。
毕竟,她在他心中,是汧国公主不是么?——也即是,弑妻者之妹。
杀妻之仇,不共戴天,望着面前男子平静坦然的笑颜,她全然寻不出一丝头绪——这个人,究竟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在对待她?
他应该恨她的,如今却这般温柔,这般平和,甚至,将这承载宝贵回忆的夕虞宫也送给了她,难道,是想要她在此被惭愧折磨,夜不得寝,憔悴而亡?
“公主不必担心,花某恩怨分明,纵有千仇万恨,亦不会迁怒旁人。”
仿佛看穿她的心思,花鎏勾唇一笑,“冤有头债有主,杀妻之仇,这笔账花某自会与你的王兄清算,而公主久居深宫不问政事,实乃无辜,花某不是善恶不分之人。”
“何况,公主与吾妻有缘,花某不仅不会伤害公主,还会在这大羲国之中,为公主撑起一方安然之地。”
“——是么?”
兮予陡然开声,目光紧攫住他的容颜,彷如千万利刃而至,“可惜,‘有缘’二字太过玄妙,千翎与华祚公主素未谋面,何来有缘,恐怕——不过大人寻的借口罢了。”
刀锋一转,寒气宛如鹅毛大雪,沉沉压了下来,“千翎胆小怕事,不敢妄自高攀,大人对千翎如此关照,想必另有所图,如今这里并无旁人,大人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将一切利益挑明了去,免得让千翎寝食难安,无法真心相交。”
花鎏一怔,没有料到她竟这般直截了当便戳穿了窗户纸,虽说此处并无外人,无关乎什么颜面不颜面,可敢如此开门见山毫不客气地质问他这花家宗主的,她是除了伏尧之外,唯一一个。
——这样的女子,也能叫胆小怕事?
一时间,仿佛回到十年前,清冷月光之下,那名意气风发的红衣少女,面无怯色地拿剑指着他的喉结——“我管你什么花家不花家,再敢装神弄鬼吓我,我便将你头颅斩下喂狗!”
不由得苦笑一声,一别十年,锋芒,还是这般犀利啊……
“的确,花某有所图谋,公主身上,有花某求之若渴的东西。只是所为何物,公主冰雪聪明,日后自然猜测得出。”
凤眼含笑,被如此逼视挑衅,一张清绝容颜上,竟也全无尴尬之色,只抬眼看向天色,“时候不早,花某在这后宫之中待得过久,恐有不便,也该告辞了。一会自有人来送上午膳,公主用过后,好生休息,调养身子,若有需求,只需转告宫婢便是,过几日花某会再登门探访。”
……过几日?
兮予听得心急如焚,这男人好生可恶,丢给她一个个谜团,却竟要硬生生将她晾上几日,她若是这般坐以待毙,岂不是太过没出息?
打定主意,心中计策又生,趁花鎏转身欲走时,忽地伸手扯住他的衣袖,脚底一滑,整个身子朝前栽去!
“公主!”
眼看即将狼狈倒地,耳畔听见一声惊呼,果真有大手将她细腰一勾,彷如珍宝般紧紧护在怀里。
一时间,四围寂静无声,她便这般扑在花鎏温暖的怀里,被他强有力的臂弯环绕着,彷如被主人保护的小猫。
耳中传入对方沉稳的心跳声,她心中咯噔一动,速度将他推开,仿佛害羞了般,低头不去看对方神色,“……谢谢大人相助。”
“公主切要保重,否则,花某会心疼的。”
花鎏神色如常,面露浅笑,只展开十二骨扇轻轻摇着,扇面上五彩绣球花斑斓绚丽,一片片花瓣仿佛要随风飞出,“待公主调养好后,还一趟。”
“花家,有一个人……想见公主,很久了。”
……
“艳福不浅么?”
待花鎏离开后,菇菇将兮予扯至一边,环顾四围确定没人后,才别有深意地调侃道,“虽说,他看起来对那个死掉的公主感情很深,可是好像对你也很有好感嘛,你刚摔倒的时候,他看起来紧张得不得了。”
“这可不一定。”
兮予望着那道长影离去的方向,似漫不经心般回道,“这个人心机深沉,擅长伪装,但是关键时刻,知晓欺瞒不过增加芥蒂,便坦然承认对我有所企图,的确是个能张能弛的人物。”
“只是我所担心的是,他究竟图的什么?若是图我所擅长的技艺,我倒不担心,无非以利相交,各取所需,他要借着我发财,我也能借花家之力在这里打出一片容身之地,他有他的精明算盘,我自有我的谨慎戒心,也不至于太吃亏。”
菇菇原本秉着红娘做媒的心情,被这般一说,却也紧张起来,“那你担心的是……”
“我担心的是……他图的是我的人,甚至是,我的命。”
兮予沉声分析道,“杀妻之仇可以割裂不理,爱妻的遗物也可以转手相赠,他背后所图的东西实在是……”
“可说不定,他是真的喜欢你?”
菇菇突然插了一句嘴,“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为你所做的一切都能够解释了,他只是喜欢你,花心思逗你开心,仅此而已。”
兮予摇头一笑,“这一点,我也怀疑过。可是,又不是童话故事,哪有可能这么快就喜欢上一个人呢?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