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琉粟撑伞半掩面,一路疾行。
琉粟隐隐感觉身后有人,频频扭头回望。长长的甬道因雨雾而更显阴暗,她极目眺望,却没有发现半个人影,便再回过头来加快步子,只是心下更为忐忑。
待过了潇澜桥,琉粟收了手中纸伞,刚欲入回廊。忽然,一人从廊侧红柱后钻出,大手一捂,紧紧掩住了琉粟的口。
琉粟惊慌挣扎,竭力叫喊,却只发出闷沉的含糊之音,被那人拖着到芙秋塘边。
“琉粟,别怪我,是你管事太多了……”那人幽幽一声叹息,扭住琉粟双手的手往前一推。
“噗通”一声响,琉粟跌入芙秋塘。
水花四溅,琉粟扑腾片刻,渐感无力,终是沉沉坠向池底。
那人看看四周,瞧见琉粟的纸伞,又奔过去拾起,也一起抛入塘中。他看看池面,见再没有半点气泡冒起,才转身快步往舒荫堂方向奔走。
舒荫堂东厢窗外,雨水顺着屋檐滴水而流,倾至雕纹砖面发出叮铃声响。厢房内,锦禾刚为宁昱晗换好伤药,捧着提梁小柜退下。
一室静霭,只闻雨声和宁昱晗的频频轻笑声。
宁昱晗靠坐在床上,一手拥着武茗暄,一手轻抚她耳侧鬓发,笑问:“为何不愿离宫?”
这样姿态实在太过暧昧,武茗暄本想挣扎着坐起,可又担心宁昱晗的伤口再裂开,无奈之下,只得安份地窝在他怀里,脸颊却微微发烫,早已染上一片红霞。耳畔话音伴随着温热气息,让她的脸愈发滚烫,头埋得更低,一声不吭。
兴味眼神掠过武茗暄的面,宁昱晗再次笑出声来,看她抬眼瞪来,又问:“方才还那么多话,现在怎就没声了?”
“你真希望我离宫?”武茗暄轻声问,咬咬唇,“我留下来陪你……不好么?”
“好,当然好!我只恐留不下你,哪会真要你离宫?你这丫头,说你聪慧,偏生对‘情’之一事这般迷糊!”宁昱晗暗叹一口气,稍稍用力将武茗暄拥紧,不让她仰头来看自己的眼,“少时不解情,总训你话,你便一直怕我,与我怄气。我知道,若你心下不乐意,我纵然留住你的人,也是徒劳。我不愿让你有丝毫勉强,无奈只得……可是,哪怕你心里有一分我,我也断然不会放手的!”
武茗暄静静地听着,耳畔渐渐有了些湿润感觉,讶异之下,便要抬头,却听闻他最后一句,心下当即会意过来。思绪一转,她不动声色地问道:“这么来,你不是真心想要放我离宫啰?”
“这……”宁昱晗哑然,浅笑两声,没答话。
想起近来和今日的委屈,武茗暄顿觉忿然,红唇悄无声息启开,银牙一口咬上他的手臂。
“嘶……”宁昱晗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想要松手,却执拗地将她抱得更紧,“丫头,松口!”
“不!”武茗暄带着哭腔哼了一声,嘴上愈发用力,含糊出声,“你总这样!若我就走了呢?”
“你不会的。你心里早有了我,只是自己不觉罢了。你这丫头,素来没心没肺,难得动情,一旦心里有了谁,哪里还能放得下?”宁昱晗忍着痛埋下头去,在她肩上轻蹭两下,擦净泪痕,愉悦地笑了起来,“若这般都逼不出你心意,那……我必亲自捉你回来,打屁股!”
“你!”武茗暄又羞又恼,松开牙,偏头看向旁边,顾左右而言他,“我父王呢?”
宁昱晗低头看看隐有血迹溢出的手臂,唇扬起苦笑,心里却如渗蜜般甜滋滋的。他侧目打量武茗暄的神色,见她双颊通红,并未蹙眉。知她是害羞,不欲再言他们的事,他从善如流地答话:“我已命聂十三率三十金甲卫乔装护送洛王去了淮州,寻地方住下。”
武茗暄听完,缓缓点头。垂首想了想,她蹙眉问道:“此次,慕氏损失这么大,心中必然不甘。若是知晓我父王没死,会不会……”
“你放心,我早考虑到了。一应布置周全,洛王是在赴刑场行刑前才换下的,应该无人能察觉。”宁昱晗轻拍着武茗暄的背,柔声抚慰,“三十金甲卫去了便不会再回来。有他们护卫,洛王的安全当是无忧。”
“嗯。”武茗暄轻应一声,眉头刚舒缓,又再次蹙紧,“我虽不知怎么回事,可想来,你这次受伤只怕也是计划之一。你贵为帝王,怎能拿自己的身体来……”
宁昱晗心下一暖,不待她说完,一手托起她的脸,笑问:“丫头担心我?”
武茗暄白他一眼,别开脸去。
“还说我呢!你若要见我,叫张谦来知会一声便是,怎地在雨地里跪着?”宁昱晗轻轻拍拍她的脸,挑眉问。
“您莫不是忘了,罚我思过的可是皇上您!”武茗暄嘴一撇,“虽然知道张谦是你的人,可我摸不准你的心思,总不好公然使唤他吧?再说,即便你心里对我有所顾念,我也得摆个姿态给太后和这后宫三千看啊!”
“你倒想得通透。”宁昱晗好气又好笑地说了一句,抬手扯过一旁的被褥,将自己和她一块儿盖好,“好在锦禾机灵,早熬了姜汤备着。你刚换了衣,用了姜汤,好好歇息会子,免得生病。”
武茗暄还有许多话想问他,可见他眉眼间显露出疲色,便将满腹的话都咽下,咬唇不再多言,阖上双目,安静地睡去。
不多时,锦禾与张谦先后进入厢房,隔着屏风往内探视。
床榻上,阖目安睡的宁昱晗忽然睁眼,看向屏风外。
张谦绕过屏风,轻手轻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