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将至,宁昱晗手把茶盏,言笑晏晏地与武茗暄品茗闲聊,神情、举止毫不掩饰内心深处的柔情蜜意,全然不顾忌一旁暗中窥视他的慕太后。
武茗暄斜依在宁昱晗怀中,看似温柔体贴又略带羞涩,但却敏锐地注意到他的眉头蹙了好几次。她相信,她能察觉的,慕太后一定也能察觉,并且只会比她更早!虽然,入宫后所见所闻都是太后、皇上母慈子孝,但她心下却如明镜,这二人明里暗里不知交手多少次了。胜负自是各有,但明面上,宁昱晗从不曾输!这是慕太后还不敢贸然与宁昱晗撕破脸,她有顾忌!然而今日,慕太后却再三无视宁昱晗的暗示,端坐帐中久不离去。
再一次,武茗暄探究的眸光快速掠过慕太后的面容。这位素日里总是慈眉善目的慕太后神色略显疲惫,但双目中却隐含着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期待和兴奋,她在期待什么,兴奋什么?
帐外,呼呼风声响起,武茗暄静静地倾听着,心头似有狂风巨浪卷过。但愿……她让青浅去调走锦禾的决定是对的!她轻轻地把手放到宁昱晗的掌心,第一次主动放入他的掌心,希望他握住,牢牢地握住!因为这一次,她真的没有把握。
柔若无骨的嫩滑肌肤入手,宁昱晗下意识地紧紧握住,却也诧然垂眸,深深地看武茗暄一眼。
一直娇羞垂首的武茗暄恰于此时抬起头来,注目与之凝望。
勿须言语,只一眼,宁昱晗懂了。手上力道再加重一分,他微微扬唇,笑得眉眼弯弯,星眸更加璀璨。
这个慧妃……慕太后拢袖抿茶,挡住霎时拧紧的眉心,也挡住看向武茗暄的锐利眼神。微温的茶水润了干涩的喉咙,她的手却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待到宽大的袖袍缓缓落下,茶盏无声搁置在案几上时,她已神色如常。
宁昱晗不再说话,武茗暄自然也不再言语,自顾沉浸在沉重的思虑中,慕太后静静地坐着,仿若老僧入定。
帐内静得落针可闻,唯有帐外猎猎风声徐徐入耳。
李炳福不时抬眼,目光扫过慕太后、宁昱晗、武茗暄,而后蹙眉垂眸。
青浅、锦禾归来,一人捧着暖手炉,一人挽着夹棉披风,先后入了帐。
施礼后,锦禾将暖手炉轻轻放到了武茗暄的手上,青浅不动声色地看了李炳福一眼。察觉到帐内气氛不对,青浅、锦禾对视一眼,默默咬唇,站到了武茗暄背后。
凤帐内,皇后还保持着之前的姿态,静静地趴在桌上,一双明艳美目微眯,犀利目光紧紧盯着帐角沙漏。
“启禀皇后娘娘,容德夫人、和淑夫人求见……”帐外,忽然响起亦丹的通报声。
微眯的眼赫然睁圆,精光一闪而逝,皇后没有起身,微微一笑,抬手揉乱鬓发,轻声道:“这么晚了,本宫……”悠悠的话音缓缓溢出,却似是被人扰了美梦般隐含淡淡的火气。
帐外,容德夫人仍旧一身盛装,听得皇后话音,疾声打断:“皇后娘娘,妾等有急事禀告!”
帐内,皇后浅浅抬眼,盯着映照在帐帘上的那两道人影,轻哼:“和淑也来了?”
容德夫人面色微微沉下,不闻身旁和淑夫人的话音,不禁伸手拽了一下她的袖袍。
和淑夫人一袭水蓝宫裙,端庄秀丽而不失温柔,被容德夫人一拽,微微侧目,竟是一个浅淡笑容。她盯着容德夫人的眼,字正腔圆地高声道:“是,容德夫人适才寻妾,说有要事向皇后娘娘禀告!”
好个和淑,一句话就把干系撇清,叫人知道今夜这事是她发起的!容德夫人眼角微抽,狠狠地瞪了和淑夫人一眼。
我只是道出了事实。你若真有把握,怒什么?和淑夫人心下冷笑,淡淡瞥容德夫人一眼,侧开了目光,却不见容德夫人恰时微勾了唇角。
“这样啊……那就稍候吧。”皇后的话音再次从帐内传出,似乎带着些许无奈,“亦丹,进来伺候本宫起身。”
亦丹瞄了容德、和淑二人一眼,垂眸,掀帘入帐,唇上却落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很快,亦丹伺候皇后换好衣裙,梳妆妥当,请了容德、和淑二人入帐说话。
凤帐内,昏黄烛光隐隐透出,三道人影凑得很近,低声地交谈着,不时会传出皇后略高声地呵斥声。
不远处,篝火绰绰的树林边踱出一道人影,低垂着头,看似漫不经心地径自往一个孔雀羽车驾靠近,澄明双眼却警惕地注意着四周。
远远有内廷侍卫看见,扬声招呼。
他抬起头来,微笑道:“天寒夜凉,娘娘使我来取个暖手炉送去。”
侍卫们也不在意,笑说两句辛苦,便继续巡逻。
他在车架前停下,驻足片刻,蹙眉想了想,似乎有些犹豫。手中,一个小瓷瓶已在大力紧握下渐渐发热,他终是一咬牙,攀上车厢,掀帘入内。
或许正是因为心下那一丝犹豫,扰乱了他的心绪,他没有瞧见临近的一棵大树后,一道幽深目光如电般紧紧盯视着他。就在他进入车厢那一瞬间,树后飘出了一角青蓝袍角。树后的人似乎也想上车看看,但不知为何,骤然顿住了脚步。
很快,那人从车上下来,双足落地的一瞬间,挠了挠头,似乎在琢磨什么,但周遭侍卫再次巡逻经过,他也顾不得心中那一分疑惑,故作紧捂着暖手炉,快步离开。
就在他刚离开,一名宫女打扮的人从另一车驾快步奔来,并不顾忌周遭众人,快速上了车厢。
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