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声说着话的众妃嫔顿时安静下来,饶是容德夫人也站起身来,整理好妆容,垂手而立。
珠帘声响,紫檀木凤纹描金宝座右侧的飞罩珠串被人挑起,身着金丝凤翔如意福祥礼服的皇后双手交握于胸下,走到宝座前,淡淡一眼将殿内众妃嫔看过。
皇后年岁还不及双十,可举手投足间那种气势,却是威严无比。
众妃嫔不敢与之对视,齐齐低头,规矩地盯着自己足尖。
武茗暄与周围众多女子一样,低垂着头,待皇后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后,暗暗蹙了眉。不愧是出身将门的女子,一个眼神就震慑了众人。
皇后霍地排开双手,宽大的宫袖舞出两股冷风,端庄地在宝座坐下。
长乐宫执事太监邹兴庭拂尘一扫,捏着尖细的嗓音,高唱:“各宫各苑妃嫔,参见皇后娘娘!”
“妾等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福润金安、长乐未央!”众妃嫔齐声唱礼,依照规矩,恭敬地行礼。
礼毕,容德夫人、和淑夫人、珍妃先后落座,其余众人依旧低头站着。
邹兴庭又唱:“新晋妃嫔出列,觐见皇后娘娘!”话音一顿,“拜……”
武茗暄与众人一起,跪下行叩拜礼,起身,再拜。
三拜后,皇后看着跪地未起的众新晋妃嫔,肃容道:“此届选秀,并非大选,一应秀女均出自朝臣、世家。皇上怜惜,品阶也册得高。但尔等既已入宫,便不可再揣着往日脾性行事。”
众新晋妃嫔喏喏地应了。
皇后将众人神色收入眼中,接着道:“尔等要恪守宫中规矩,与各宫各苑和睦相处,同心同德伺候好皇上,为皇家绵延子嗣。内侍府早已备下绿头牌,自今日起,尔等都有可能蒙皇上召幸,各自下去好生准备着。可都记下了?”
武茗暄闻言一怔,但很快又释然。身在后宫,承宠是免不了的,既已决定这么走下去,又何必自寻苦恼。若有那么一日,还须坦然受之。
“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教诲!”她与众妃嫔一起,恭谨地齐声应下。
看皇后已训完话,邹兴庭唱道:“叩首……起!”
众人依礼叩首,站起身来。邹兴庭又引众人与容德夫人、和淑夫人及珍妃,各按品阶规制见礼。
待礼毕,邹兴庭引了裕妃顾氏、丽妃桑清分别在下首右二、右三坐下。
看其余新晋妃嫔战战兢兢地垂首立于殿中,不苟言笑的皇后正襟危坐,道:“本应让你们参拜太后,可母后近日身子抱恙,便改日再见吧。”眼神掠过下首左侧,“和淑,你既协理六宫,也给新晋妃嫔们提点两句。”
武茗暄微怔,悄然侧目瞄一眼容德夫人。果然,那艳丽的唇畔挂着的冷笑愈加明显。
和淑夫人对皇后颔首一礼,转看向众新晋,温婉浅笑:“诸位妹妹都是好出身,规矩、礼仪想必也不用本宫多说了。往后,还望妹妹们不僭越、不逾矩,尽心服侍皇上。”
一众新晋妃嫔齐声谢过和淑夫人提点。
容德夫人低低地笑了一声,翻看着手上蔻丹,道:“恪守本份才是最好。”
众人连忙应了,容德夫人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皇后凛然一眼瞪得敛了口。
“丽妃、妍贵嫔,近前一步。”皇后忽然出声。
桑清、武茗暄心中都是“咯噔”一声,认命地出列上前,欠身听训。
皇后面色微沉,道:“丽妃,你位在六妃,应为宫嫔们表率,望往后行事三思,添些稳重才好。”
待桑清应下,皇后沉郁的眸光落到武茗暄面上,冷冷道:“妍贵嫔,你身为皇上钦点,更要严律己、善束下,莫要让皇上失望。你可知晓?”
“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武茗暄稳着气息,平缓地欠身答道。
皇后也不多言,点点头,挥手示意她们归位,眼神划过下方某处,微蹙了眉。一直静立于宝座旁的长乐宫掌事宫女亦丹见此,欠身低语:“娘娘,是赐居茗湘宫西殿的钟美人。”
下方妃嫔有好事儿的,不禁悄悄拿眼去看。钟美人五官端正,着装大方,可裙裾上彩绣的纹饰却有几分像凤羽。
众妃嫔心下明了,垂首等着看好戏,可皇后却没让她们如愿。
皇后移目扫视众人一眼,不温不火地道:“宫中不比外间,衣饰都有相应规制。这些,你们下去问问自己宫里的掌事宫女便是。本宫也乏了,都散了吧。”
容德、和淑二位夫人率先起身,领着众妃嫔向皇后施礼,各自退去。
出了幸月廊,武茗暄与桑清避开各自宫里的人,低调地行在最末。看一众妃嫔快速离去,武茗暄与桑清默契地对视一眼,吩咐抬辇内监停下,让他们去端和门等候。
二人领着各自的宫女往御花园深处行去,想寻个僻静处说说话。
浓郁的丁香花味迎面袭来,桑清抬手掩鼻,轻唤:“暄……”
武茗暄忽地敛眉,示意她息声往前看。
桑清循着她的视线一看,一双柳眉遂即挑起。前方不远处的墙角,一棵近九尺高的丁香树下,站着两个很是熟悉的身影,正是瑞昭仪与她的贴身宫女冬泠。
桑清勾唇,扯出一抹冷笑,抬步便要过去。武茗暄一把拽住她的宫袖,微微摇头后,冲她展露一个俏皮笑容,探手往头上的金钗摸去。
桑清眸色一闪,按住她的手,飞快地取下自己发间的镂金镶翠缠枝金钗,笑着摁入她的掌心,倾身附耳道:“拿好,这可是丽妃的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