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晋升皇贵妃,武茗暄的居处也将更换。
即便前方战事紧急,宁昱晗仍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拿了皇宫图纸仔细挑选,最终定下位于西六宫西北面的晟晞宫赐居予她,并着令内侍府与尚宫局协力修缮、整改,再择吉日搬迁。
沈木云也随之晋了品阶,成为如今宫中唯一的正六品掌事姑姑,风光一时无两。云烟、青浅、锦禾等人也成为宮婢们争相恭维的红人,就连容貌有瑕的纸鸢也成为宫人们羡慕的对象。
因一会儿要与颜才人同去栖月山,武茗暄便留了颜才人用膳,问起她喜好的菜式。
颜才人正欲答话,却听帘外响起沈木云及内侍、宫婢们的请安声。
“你刚晋升,要忙的事儿还多。我啊,不在这里讨嫌,也不与你客气,自去东厨点菜便是。”颜才人掩口笑道,不待武茗暄开口相留,径自起身,施施然掀帘而去。
抬眸环视空荡荡的内殿,武茗暄目光微涩。
身处皇宫内院,便是身边仆从环绕,也会感觉孤寂。
这,原不是她想要的生活,但纵使无奈,却也不得不这样继续下去。
“闲鹤晓梦自成空,青鸾飞凰晟帝宫。彩翼九振寥一步……”
这是荣历四年九月,那场变故之前,南华寺方丈所赠签文。如今,勿须谁来解签,因为这一切都正在她的身上应验。
只是,最后那一句“缟素虚华始登峰”又作何解呢?
武茗暄摇摇头,抛开脑中纷乱思绪,唤了帘外众人入内。
沈木云领着青浅、锦禾、云烟众婢,张谦身后则是三两内侍,鱼贯而入,齐齐跪地。
“恭贺娘娘荣升皇贵妃!”
听得里间恭贺声,刚走到台阶处的颜才人微微驻足,抿了抿唇。须臾,不知想到什么,她又释然一笑,翩然离去。
“起吧。”
武茗暄笑着抬手虚扶,让青浅去取了许多锦囊,装上金叶、银锭来一一论阶行赏。
众人再次跪地谢恩,又是好一番恭维,才各自散去。
沈木云、青浅、锦禾与张谦留了下来。
沈木云踱步走到武茗暄身边,欠身低语。
“娘娘荣升,是理所当然,却也在某些人的意料之外,锦合宫那位的脸色恐怕不怎么好看。”
武茗暄微微一笑,端了茶盏轻抿。
青浅见状,接过话来。
“那又怎样?哼,咱们现在还用看和淑夫人的脸色?”
锦禾在宫中日久,比青浅看得通透,听了这话,失笑摇头,“娘娘的尊贵是宫中独一份儿,自然再不必看谁脸色。何况,那位就算心中不快,也不至于叫人看出来,只是难保不在暗地里下绊子。毕竟,她协理六宫多时,怎么也会有些人脉。”
沈木云也道:“恕奴婢说句逾矩的话。娘娘刚晋升,根基未稳,大可不必和谁较劲,且忍些、让些,徐徐图之。”
“姑姑放心,我自省得,越是身居高位,越不该轻狂,否则岂不是辜负了皇上的恩宠?”武茗暄冲沈木云点头道。
见她并未因晋升皇贵妃而自傲,沈木云欣慰地笑了。
心知沈木云而今是全心全意地待自己,武茗暄也回了她一笑,而后肃容嘱咐:“宫中争斗在所难免,管她多少手段,严律己、宽待人,遇事都依宫规来办便是。不仅我如此,你们也要谨记。””
众人欠身低头,恭敬应下。
主仆几人又说了一会子话,颜才人便回来了。
武茗暄吩咐沈木云与礼部打好招呼,又问询了下葬的吉时,与颜才人在东厅用过膳后,沐浴更衣,换上素服,随礼部的送葬队一起送雷若筝上栖月山安葬。
冥币如雪片挥洒,三长两短的皮条一拴,雷若筝的棺木终于盖棺,长埋栖月山恭仪孝贤夫人陵。
武茗暄、颜若苓接过各自随身婢女递上的香,三鞠躬后,对视一眼,均不顾地上污泥,直身跪下,亲手将香火插于碑前。
就在武茗暄深深凝视碑上字迹之时,颜才人却悄然偏头望着她的侧颜,目光流转,眼神极为复杂。
还未进宫,她就知道皇上深爱着他那位已经故去的表妹,所以入宫后一直小心地扮演着不争不妒的红颜知己身份。哪怕不曾侍寝,甚至从静妃贬为才人,也不管皇上宠了谁,又封了谁,也从不曾心慌、失落。只因她很清楚,自己永远无法替代他心底那个人,但却可以成为除此之外的唯一。
原以为这样就很好,虽然生时不能同衾,但或许可以求一个死同椁……
可如今,武茗暄,不,应该说是洛怜苏!
洛怜苏回来了,还以武家女儿的身份进宫,短短三年从嫔一跃成为后宫尊极的皇贵妃!
眼红洛怜苏的人不少,但她颜若苓绝不是其中之一。不过,皇上对洛怜苏的深情,却让她难以控制地嫉妒了。
可她能去争吗?
不能,也争不过!
更何况,颜氏一门在与宋家的交锋中大损元气,想要稳立朝堂,并恢复当年荣耀,她必须抛开情爱,与这位专宠于圣前的皇贵妃继续交好。
从武茗暄身上移开视线,颜才人仰头望天,狠狠深吸一口气,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感受到颜才人放松的情绪,武茗暄唇角微扬,勾起一抹欣慰笑容。
其实,她早已看出颜才人对宁昱晗有情,只是不想与颜才人反目成仇,才没有点破,但也警惕着,关注着。
正如沈木云所说,如今大局初定,她根基尚浅,想要在后宫屹立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