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昭仪的贴身大宫女冬泠、彦秋,武茗暄都见过,可现在扶瑞昭仪入殿的并非其中之一。瑞昭仪缓缓行入殿内,每一步都踩得极稳,很是小心。待至两侧文椅间,她略显倨傲地扬起下颚,往武茗暄看来。
武茗暄不以为意地冲她颔首一笑,移开目光,端茶自饮,眼角余光却注意着容德的动静。只见容德夫人杏眼一眯,未再开口。与之对坐的和淑夫人却起了身,迎上前温柔说教:“昭仪妹妹,如今你这身子可不比以往,当心些方好啊!”
略显消瘦的脸颊微微一红,瑞昭仪恭顺地点头:“夫人放心,嫔妾省得。”
和淑夫人秀眉微敛,行到瑞昭仪身侧,小心地扶她坐下:“你听姐姐一句劝,待会儿求个恩典。这头三月胎未稳,就别来请安了。皇后娘娘宽和,自不会怪你的。”
未等瑞昭仪接话,容德夫人嗤笑一声,开了口:“皇后娘娘不怪罪,那是皇后娘娘仁德。”凝目看了看瑞昭仪的肚子,旋即眼眸斜飞睇眼周遭妃嫔,“若妹妹们都有了喜,恐怕这日行的请安,都要免了吧?”说罢,捏起绢帕,掩口哼笑。
宫中尚无皇嗣,瑞昭仪头一个有喜,满殿妃嫔有几个不嫉妒的?容德素来心小,必要言语刮削一番。瑞昭仪若是态度乖顺,俯个低,也就过去了。偏生她嘴上说得好听,可那姿态分明就是以“有喜”为傲,容德自然更是容不得她。
武茗暄一番思量,端高茶盏,掩饰窥探的目光,悄然看去。还没来得及看瑞昭仪的面色,却被静立于她身后的陌生宫女吸引了目光。那宫女模样俏丽,质朴的绾色宫婢服压不住眉眼间自然流露的媚态。唇角微翘,她似笑非笑,抬眸顾盼四周妃嫔之际,目中并无半分恭敬之色,反而流露出一股浑然天成的妩媚风情。
此女不简单!武茗暄快速收回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捕捉到颇为怪异的一幕。那宫女淡淡一眼瞟过,方才还盛气凌人的容德夫人竟是黛眉轻抖,紧接着就低下了头去。武茗暄故作不知地垂首饮茶,心中疑惑渐浓。
瑞昭仪张口欲言,却被和淑夫人捏住了手,当即垂首敛口。
“姐姐这话,皇上听了必然心喜。”和淑夫人柔柔一句接下,嗔笑着看向容德夫人,“可请安是老祖宗立下的规矩,不能随意免除。瑞昭仪虽有了身子,可礼规还是妥贴的。”
“这宫里,有和淑夫人在,谁的礼规不妥贴?”容德夫人淡淡睇她一眼,端起手侧茶盏,“老祖宗的规矩自然是不能更改的,要不,本宫怎么说‘都有了喜’呢?”饱满的红唇扯出一抹不屑的笑,再不看和淑,悠然饮茶。
和淑夫人若应承了这话,恐怕往后无论哪位妃嫔违了礼规,她都得连带受责。容德好一张利嘴,真个是没缝的蛋也能被她戳出道缝来!武茗暄飞快一眼偷瞄和淑夫人,只待听她如何作答。
和淑夫人笑容微僵,但转瞬就恢复如常:“姐姐这是取笑和淑么?妹妹们礼规妥贴,自然是皇后娘娘平日教得好。”话音一收,冲容德夫人谦和地笑了笑,缓步行至文椅坐下。
容德夫人扯唇冷笑,还待再言。
瑞昭仪身后那宫女浅笑嫣然,忽地睇去一眼,容德夫人便敛了口。
纵是长乐宫掌事姑姑亦丹都不曾有此气势,更何况,容德如此忌惮,这宫女定是永璋宫的。茶盏凑到唇边,武茗暄浅浅抿下一口茶水,唇角微弯。
就在此时,忽见一直默然饮茶的珍妃往瑞昭仪处瞥去一眼,那目中似有耐人寻味的笑意闪过。武茗暄怔了一瞬,垂眸不再去看,心下却是一突。若那宫女真是出自永璋宫,便是太后在借此告诫宫中妃嫔,不可妄动。可瞧珍妃那眼神,难道……这厢心念尚未转过,殿外响起唱名声,是姗姗来迟的裕妃和慈修仪。
裕妃顾氏疾步入殿,恭敬地过去与容德、和淑二位夫人见礼;慈修仪神色恹恹,也随之与高位见礼,而后各自按照往日位列,在文椅落座。
瞧裕妃小心翼翼地坐下,偷眼瞄过容德、和淑时,目中尽是紧张之色,武茗暄不禁心中暗笑。若是平日,来得这般迟,即便不被训责,也少不得落些说法。可今日情形,谁还有空注意她啊?
武茗暄刚放下手中茶盏,便听得珠帘声响。
“皇后娘娘驾到……”随着邹兴庭一声高唱,凤翔云纹描金的正红宫裙自飞罩罩脚旋出一角,皇后双手平握于胸,肃容步出,威严一眼扫过殿内众人,摆袖落座。
满殿妃嫔顿时安静下来,各依规制,恭敬参拜。
“都起吧。”皇后抬手,沉稳发话,待众人归位,移目看向瑞昭仪,面上浮起端庄笑容,“难得你身怀皇嗣,还恪守礼规。只是,这可是皇上头个皇嗣,出不得半点岔子。产下皇嗣前,你就在宫里好生养着,不必来请安。”
“头个皇嗣?”
突兀的讶异轻呼响起,众人循声去看,却是向来少言寡语的文婕妤。
“前儿还有位皇嗣,可惜没落地。皇后娘娘莫不是忘了?”文婕妤呛声又是一句,说完抬头,见得皇后一记眼刀刮来,慌忙作礼,“嫔妾一时失言,皇后娘娘勿怪!”
文婕妤一副惶恐不安之态,可武茗暄却不信她适才那番话真是无心而出,更不信她此时的谦卑惶恐是发自内心。悄然瞄眼四周,武茗暄发现满殿妃嫔除与她一届的新晋目露茫然之色外,其余妃嫔均是低眉顺眼,静默不言。
武茗暄敛眉偷瞄桑清,却见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