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德夫人眯了眯眼,抓着武茗暄的手,劲道稍稍松了些。
武茗暄手腕一翻,挣脱容德夫人的把持,面向文婕妤与颜才人的方向微笑着,却以只有她和容德才能听见的音量,一本正经地说道:“妾知道,妾分走了夫人的恩宠,您恨我。可是,夫人身份高贵,于人前,还是莫要失了礼数才好。”
容德夫人也不愧是宫中戴惯面具的高手,沉眸一瞬便回过神来,也是偏头笑望逐渐靠近的两顶步辇,艳丽红唇轻启,低沉嗓音犹如弹剑作响:“慧妃,本宫第一次见到你,便开始留心你。看来,本宫还是低估了你的手段和心机。你这一招激将之策,可换皇上几日宠幸?”侧目一记看似温柔的眼刀扫过武茗暄平静无波的双眸,捏绢帕掩口笑道,“呵呵……来日方长,慧妃,本宫看着你,看你能得君王几日好!本宫也等着你,什么时候,你能与本宫平起平坐了,才有资格做本宫真正的对手!”
果然,容德看穿了她这一招激将法,也看穿了她的目的。不过,那又如何?容德既是装傻而真聪明,就应该明白,有没有这一遭,季家都得出兵护送武睿扬前往边境议和!她,不过是借给容德和季家铺了一个台阶,一个顺从帝王的台阶,顺便也成就自己。容德夫人是个人物,她还需小心警惕。武茗暄眼波流转,盈盈一笑,第一次诚心实意地对容德夫人欠身下礼:“妾定会谨记夫人今日所言!”起身时,心念又转,只是……容德以为她是凭借这些换取皇上的宠幸,也未免把她想得太低贱了些!
容德夫人勾唇一笑,似是还想说什么,然而已近身前的两顶步辇却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嫔妾文婕妤(颜才人)见过容德夫人、慧妃娘娘,夫人、娘娘如意吉祥!”文婕妤、颜才人下了步辇,各按规制向容德夫人和武茗暄见礼。
武茗暄颔首浅笑,以作还礼,却不再像之前那般逾矩,只侧目拿眼望着容德夫人,待她发话。
“呵,来得这么急,怕本宫吃了慧妃不成?”容德夫人并不唤起,扬起圆润的下颚,谑笑眼神缓缓从文婕妤、颜才人面上扫过,“后宫中,谁不知晓,你们三人极为亲密,情比姐妹。可本宫还真好奇,好姐妹不是理当有福同享吗?怎么这承宠的好事,日日都是慧妃独一份儿?”
文婕妤默然垂首,唇角却挂起一抹隐约的嘲讽笑意。不是她不敢接话,只是怕自己一开口就戳了容德的心窝子,把事情闹大,惹来麻烦罢了。
颜才人悄然一眼瞄过身旁的文婕妤,柔婉笑道:“恩宠是皇上赏的福泽,谁都不敢妄加猜度,更勿论随心左右。否则,便是大不敬之罪!”掀眼笑望眸色寒下的容德夫人,“夫人觉得是不是这个理呢?”
“颜才人真会说话,怪不得皇上总说你是他的解语花呢!”容德夫人冷冷瞥了颜才人一眼,故作亲切地拉过武茗暄的手,以长辈训话之态提醒道,“恩宠的确是皇上赏的福泽,可被赏之人却也得有福消受才好啊!”
“多谢夫人提醒。不过,皇上昨夜才夸过妾,说妾生的是福相。”武茗暄掩口而笑,眼角朱砂泪痣伴着颤悠悠的笑声微抖,更显娇俏妩媚,“想来,皇上的意思,怕是再多赏些福泽,妾也是受得起的。”
“呵……今日娇花明日衰,谁说得清呢?”容德夫人含笑睇看武茗暄,在她手背轻拍两下,再不看颜才人、文婕妤一眼,转身离去。
文婕妤、颜才人刚要唱恭送之词,却被武茗暄微微摇头制止。
三人静静地看着容德夫人坐上步辇,由内监们抬着迈上石阶,各有思量。
“呼……”文婕妤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芊芊玉指点在自己唇上,“她若再不走,只怕我就要管不住我这张嘴了!”
武茗暄与颜才人对视一眼,双双轻笑出声。
“你呀你,你若真与她斗嘴,只怕今儿咱们就都得去皇后跟前领罚了!”颜才人笑着啐道,柔荑轻抚未染胭脂而泛红的脸颊,忽又敛去笑容,转眸看向武茗暄,“你素来是个态度谦恭的,今儿,怎么和她硬碰硬呢?”
“谦恭?”武茗暄唇角微弯,扯了扯嫣红色的宽大宫袖,“瞧我这样,再持谦恭之态,合适么?”
之前光顾着应对容德夫人,此时经武茗暄这么一说,文婕妤和颜才人方注意到她这一身截然不同于往日的衣饰、妆容。
“你这一钞大病’,倒像换了人个似的。”文婕妤上前一步,牵起武茗暄的两只宫袖,仔细审视一眼,撇嘴哼道,“向来喜欢素净妆扮的慧妃怎也学得那五彩鸡一般的做派了?”
“五彩鸡?”武茗暄不解,只以为是说她妆扮得太过奢华,佯怒地板起脸,挥开文婕妤的手,“没和容德斗上嘴,你浑身不舒服是吧?尽混说!”
“她口中的五彩鸡,那可不是一般的鸡呢!”颜才人在旁解释道,看武茗暄满目疑惑之色,不禁掩口偷笑,“你不知道?这宫里,能被她叫做五彩鸡的,那可就一位。”抬手往容德夫人离去的方向一指。
武茗暄微微一怔,把容德夫人的衣饰、妆容回忆一遍,深觉这“五彩鸡”取得贴切,倒是不在意文婕妤适才也用这词比拟自己。她忍住笑,学夫子那样晃悠着头,莹白的食指在文婕妤面上绕圈虚画,笑叹:“看来啊……有些人不仅嘴刁,心思也刁得很呢!”
“呵,不愧是近来最得皇宠的‘妖妃’!啧啧……”文婕妤咂着嘴,喟叹道,“病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