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瑜韫眼眸中恼恨之色渐起,接着说道:“两拨人走了碰头,错身之际,王氏和芙蕖双双倒地,王氏因而早产,生下一个男孩,芙蕖却生生的流掉一个成形的儿子,
那芙蕖痛哭失声,字字泣血,控诉王氏心思歹毒,害了她的孩儿,几近魔怔,阿毛心疼爱妾失子,便抱了王氏新生的孩儿给爱妾充做亲子……”
“住口!”曾培严‘蹭’的站起身,红着眼珠,厉声打断儿子,无视他眼眸里明晃晃的讥讽,只拿话问他:“这些事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曾瑜韫讽然笑道:“祖母弥留之际,父亲可还记得?您跟祖母说话时,儿子就躲在祖母床榻背后,您跟祖母说的话,儿子听的一字不漏,您许是不知,您走后一刻,昏死过去的祖母就醒了,这故事就是她老人家讲给儿子听的”
说着曾瑜韫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她老人家最后的话是,她的儿子能不认生母,她却不能不认亲儿,所以,人死账消,谁也不许追究!”
他仔仔细细地看着眼前之人,一字一句的接着说道:“所以等我花了些功夫查到一个怪事时也隐瞒了下来,今日我们父子相遇,也算是乐事一桩,既然大家高兴,索性告诉父亲知道,也好叫父亲听完这故事,免得日后牵肠挂肚不得安枕:王氏当年身边那个背主的丫头被赶出府后,与一个姓刘的闲汉苟合,还生了一个闺女,长到五岁就被生父卖了还账,那闺女的有个名字叫做……”
“行了……”曾培严不待他说完便厉声喝断,“你下去吧!”
曾瑜韫看着面色暗沉的父亲,脸上的笑越发的灿烂起来,笑着转身便要出去,走到了门口想了想,又回过头来笑道:“哦,还漏了一点,芙蕖死后,照看王氏亲子的奶娘恰是那芙蕖的同胞大姐!父亲可满意这个故事?儿子可是花了四年的功夫才查清楚的,就为今天,讲给父亲听呢。”
说完再也不看曾培严一眼,转身大步出了城守府,他不知道他听了这个故事会作何反应,但他知道他必定会派人去查,只要用心,就没有查不出来的,他很期待他那恨了祖母三十年,更害了祖母抑郁而终,又将这恨转嫁于得了祖母庇护的一双儿女身上的父亲查实了所有真相,会作何反应!
看着老于算计的父亲陡然变色,他的心下一片平静,或许他也该像妹妹一样,视他做陌生人也就罢了。
罢了,再浓的孺慕之情,再多的不甘终有消散的一日,生而无父又怎样?他早过了需要父亲之爱的年岁,妹妹都能想开,他堂堂男子汉,反倒不如妹妹一个女子么?
出了城守府,一路向西,路过一所宅子,他驻足停留片刻,稍作犹豫,便大步而去,既然费尽心思谋了那婚事,那,个中的酸甜苦辣咸也合该她自己品尝才对,欠了阿瑶的,终究是要还的,一个也别想逃!
阳城的城守府并不算大,甚至可以说很小,前衙是办公之所,后衙五间正房,左右各四间厢房围城一个小小的院落便是城守府,赵驰来了阳城之后,索性在挨着城守府不远处购置一所三进的宅子做了住所,新任的李大人因着带了内眷上任,便也依着赵大人的例挨着城守府买了一所不大的二进小院略一收拾住了进去,而城守府的后院却是两位查案的大人住下了。
新任城守兼阳城驻军监军大人李文昊李大人出身京城大学士府,夫人姓路,此次出京,据说还带着年幼的长子,被大雪阻在路上那些日子,着了风寒,险些夭亡,亏得曾瑜韫率了人马物资及时赶到,这才救下他一命。
说起来,这位路氏夫人娘家虽不显,却与曾家颇有渊源,路夫人是曾瑜韫亲娘的嫡亲外甥女,自小在曾家与曾瑜韫青梅竹马的长大,据说幼时两人极好,便是曾瑜韫大人的嫡亲妹子都要靠后,只是后来不知为何两家却有些疏远了,此次表兄妹在边城相遇,想来两家又要亲近一些了。
李家所住的这所小院,虽不大,却□□齐全,二进的院落,前院三间正房并有一个不小的厅堂做会客之用,左右设有东西厢房,且有东西两个小小的跨院,可做客院,内院亦是五间正房,东西各三间厢房,是大夫人路氏的居所,东跨院是跟着一同上任的芳姨娘住了。
许是因为长途跋涉,此次上任,并未带着许多的下人,不大的正院里只有两个十一二岁长相有些粗鄙的粗使丫头并一个婆子瑟缩着整理归置些东西,倒显得有些萧瑟。
正房内,虽然烧着四个火盆,却也无多少暖意,只是比外头强些而已,路氏一袭淡蓝色棉袄,坐在内室的床边,如云的长发只用一根成色一般的玉簪固定,略显青色的脸上,眼窝深陷,脸颊微红,似是天冷所致。
床上一个小小的人儿熟睡着,身上盖着一层锦被,锦被上还压着一领大毛的披风,披风严严实实地压在小儿身上,只露出一张小脸,他双眼紧闭,嘴唇微张,沉沉地睡着,路氏暖了手,轻轻碰触儿子虽然白嫩,却消瘦的厉害的小脸,终于退了高热,终于睡踏实了。
路氏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胳膊,靠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儿子,小小的人儿,跟着她冰天雪地的长途跋涉两千多里地,冻得脸都青了,一声苦都没叫过,一个半月下来,圆润的小脸整整瘦了一圈,眼窝都陷下去了,若是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