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的雾气依旧在背后的浴桶上空升腾,几个侍女替我将衣服一件件披加在身上,完成了婚前最后一次沐浴净身。隔着一层轻薄水雾,铜镜中的我似乎并未有太大的变化,唯一的不同只是略微丰腴了一些。抬臂瞅见胳膊上那颗守宫砂,我突然萌生起一种将它剐掉的冲动。
侍女将大红喜袍举到我面前,“格格,该换礼服了!”
“我不要,时候还早着呢!”我斜眸淡扫一眼,看了看屋角的西洋座钟,这是昨儿雍王府送来的聘礼。
“格格,待会儿还要开脸、梳头呢!”这几个侍女是四福晋从雍王府临时指派过来的,自然不会由着我性子胡搅,发扬唐僧精神一味的苦劝,“格格,先把礼服换上吧!一会儿屋里的人进进出出,着实不方便呐!一辈子就这一遭,难得皇太后恩典……”
我被她劝得起火,顿时就马下脸来回了几句,“我说你们几个烦不烦呐,这么想穿送给你穿好不啦!”
陈静曼听见房里响动,拉着墨玉进来查看,“怎么啦,大喜的日子也不说高兴些!”
“陈夫人,你来得正好!”几个侍女为难的望向陈静曼,“兰格格不肯换装呢,奴婢们口都说干了!”
“什么叫做我不肯换!我待会儿换不行么,这大热的天儿,想捂死人啊,要等到晚上才有人来迎亲呢!”我忍不住抢白道,“我不换衣裳杵在这屋里干嘛!你是格格还是我是格格,这点儿小事儿我也做不得主了!”
“什么死不死的,嘴里头也没个忌讳!”陈静曼微微瞪了我一眼,轻言细语的责备道,“这几日大伙儿忙得人仰马翻,尤其是你额娘,看在她份儿上你也该和顺一些才好!你若还认我这个嫂子,就把这个‘死’字收回去!”
我低下去扣弄手指,默默不语。昨儿的情形我是知道的,上午雍王府过聘,下午妆奁就得送去雍王府,进进出出满当当的塞了一院子,库房里都搁置不下了。额娘前天晚上忙了个通宵,昨天又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一张脸苍白得像纸一般,却是精神奕奕。说穿了无非是为我这个女儿操劳,我不该惹事添乱的!
“不过一桩小事儿,你们就不能多体谅一些,好歹我妹子嫁过去也是做侧福晋,是那府里名正言顺的主子!”陈静曼又转过脸去数落几个侍女,“这还没立秋呢,礼服又厚又重,万一格格中暑了怎么办?雍郡王怪罪下来,是不是你们出面承担?”
“我们……我们……”几个人明显气怯了下来。
“要邀功也不带这样儿的!出去端些菜粥进来,这里交给我们便是!吃过中饭再带人进来替格格绞脸,到时候再换礼服也不晚!”墨玉出言帮腔,说话也有了当家人的气势。几个侍女对她们言听计从,屋里只剩下我们仨儿,墨玉寻出一身簇新的家常便服替我换上,陈静曼这才恨铁不成钢的敲了我一记爆栗。
陈静曼将我扶到梳妆台前,取了一把梨木刻花小梳有一搭没一搭的替我梳头,“往后去了雍王府,可不许再这样肆意任性!”
“知道了!”我慵懒的俯在镜前,打了一个哈欠,撅着嘴挠挠脸颊。
陈静曼见我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取了一支乌木钗暂时替我将长发绾起,“得得得,明儿要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这些规矩自有她教导你!再则不然,打几次手板儿心就记住了,如何处世自个儿掂量着办!”
这也正是一桩烦心事,一想起就头痛得紧,后来索性不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以前德妃认定了我是小十四的人,如今兜了一个大圈子反成了大儿媳妇,换做我也尴尬得不行,不知道称病不去可以么?
陈静曼见我突然就变了脸色,连忙笑盈盈的拍拍我肩膀安抚道,“放心吧,即便是看在太后份儿上,德妃娘娘也不会为难你,更何况她一直想要你做她媳妇儿呢!”
我终于问出了埋在心底想问又不敢问的话,“太后她……没有怪我?”
陈静曼在我耳侧微微篦了篦,放下梳子随意拂了拂手,“唉……能不气嘛!可太后总归是心疼你的,你好好儿去她面前磕头认个错,这事儿也就过了!一开始咱们真当你被乱党捉了去,吓得她老人家一病就是大半个月。后来虽然病情有所好转,也是整日忧心忡忡吃斋念佛,就担心你这条小命儿给人收了去!
直到后来八斤半回京,十四阿哥跑来慈宁宫说你人在山西,太后方才知道你是自己偷走了的。虽然她口头上骂你不知好歹,可后来见了胤禑与瓜尔佳.月莺那一番光景,才庆幸当初嫁进十五阿哥府的人不是你,不然徒守着嫡福晋的位置,夜夜独守空房也没什么意思。”
“兰儿妹子,往后你就踏踏实实跟着四爷过吧!”墨玉也在一旁帮着说好话,“四福晋为人最是大度和气,可终究膝下无子,加上这门亲事又是四爷亲自求来的,那府上谁又敢给你气受呢!”
“墨玉这话不错,那年韵诗现在被贬成格格,李倩云早已失宠多年,你一定要抓紧机会坐稳位置!”陈静曼犹豫片刻,压低嗓门儿附耳说道,“我听世倌说……皇上有意要让太子复位,几位年长的阿哥也要lùn_gōng进爵,四爷可能很快就是亲王了!”
“秀~~~~~~~~~~~~~”墨玉一时激动,又恢复了以往对我的称呼,“这样一来你不就是亲王妃了……”
“是侧妃吧!”我一脸不屑的嗤笑几声,“还不照样儿是小老婆!”
陈静曼以为我独独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