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寿的洗三礼是在碧竹阁前院中进行的,大体上很是隆重,京城里的宗亲贵族几乎家家都派了家眷列席道贺,满满当当挤了一院子。我虽身体不适难以主持大局,透过窗户也全程目睹了所有经过。添盆的时候,一碰水元寿就哭得淅沥哗啦,我心痛得恨不得即刻冲出去抱走孩子,胤禛却抄手站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
锦儿喜洋洋的围着人群直跑圈儿,还时不时主动去牵牵碧娆小手,迎仙儿也面露微笑的细观,唯独弘时显得有些精神不济,安安静静的站在人群中,小身板儿看起来格外单薄。我让八斤半唤他进屋,他站在炕前拘谨的施礼道,“儿子给兰福晋请安,兰福晋吉祥!”
“哟,昨儿还叫我兰儿姐姐呢,今儿就生分了。”我办笑着招手意识他靠近,又让八斤半端糕点给他。
已经满了七岁,身上逐渐显出皇室子弟的风范,不过幼时的天真稚趣也未完全涤去,清澈的双眸还写满了纯朴。他复杂地看了我两眼,低下头平缓地答道,“儿子不敢,你是阿玛的侧福晋,以前是弘时没有分寸,还请你别见怪才是。”
我一巴掌轻拍在他脑门上,“装什么小大人呢,没读几年书倒染上了南蛮子那股酸儒气。”
弘时错愕的捂着额头,半张着嘴巴嚅嗫,粉嫩的小脸可爱极了。
我顺顺他辫子问道,“最近读些什么书,功课还跟得上吧?”
“满文和蒙文还行,汉文勉强有些吃力,多花些精力想来无妨。”弘时努了努嘴有些不甘心,“不过……骑射就……阿玛总说我还及不上弘昌,额娘偷偷训过我好几回了。”
我在他肩膀上拍了几巴掌,“等过了这个月,兰儿姐姐陪你练去!”
“你陪我练?”弘时半信半疑的说,“那弟弟、妹妹们怎么办,额娘说你往后都没时间陪我玩儿了。”
我主动伸出小拇指同他打钩钩,“李姐姐哄你呢,她怕你舅着玩儿,拉下功课又要被阿玛骂了。等我养好身子,明年春天再和王爷带你去踏青。”
弘时一听就两眼放亮,抹了抹嘴唇笑道,“真的吗,兰儿姐姐的烤肉和凉面,我很久没有吃到了。”
“你早说啊,想吃随时都可以,偏巧我眼下碰不得凉水,只好等过完这个月再说了。”我揽着他肩膀,随手拾过枕边图谱,“对了,这天一日寒过一日,我打算给孩子们裁几件小玩意,你刚说要练骑射,就给你做双护膝好不好,过来挑个图样儿。”
弘时将书页来回翻得沙沙作响,小手一点偏头认真的看着我,“我要这个——老虎!”
“好!”我揉揉他后脑勺,在他额角亲了亲。
胤禛的头猛地从窗台凑近,“你们在干什么?”
我搂着弘时,冲他挤眉嗔笑,“我们在说悄悄话,不告诉你。”
“皇阿玛替元寿圈了大名,你不说……我也不告诉你。”胤禛不紧不慢的学我卖关子。
“不说算了呗,大不了晚片刻知道,我不信淑雅姐也瞒着我。”我撇撇嘴,心道“媳,早几百年前我就知道了!”。
“兰儿姐姐说要做护膝给我呢!”弘时却是沉不住气,雀跃的一个劲儿追问,“阿玛,小弟弟叫什么名字?”
我斜睨胤禛一眼,冷静缓言道,“大抵是见不得人的,你阿玛才不好意思说呢!”
“谁说我儿子的名字见不得人了,我儿子叫弘历!”胤禛的声音立刻高了八度,“历象日月星辰的历!”
“弘历!”弘时在口中重复一遍,“为何没有‘日’字部?”
胤禛脸色一暗训斥弘时,“不肖的东西,整日尽想着玩乐偷懒,夫子教授的东西左耳进右耳就出了。被人听见,还不笑掉大牙!”
“有那么夸张么,孩子还小,慢慢教不成,发脾气作甚!”我见弘时刚露喜色又黯下来,不禁心痛的提醒道,“这汉字呐,用在不同的地方就有不同写法。比如‘歷史’的‘歷’与‘日曆’的‘曆’,原本是同一个字,语义不同写法就有异,往后记住了!”
弘时紧勾我手指,埋着一颗小脑袋忙不迭地的点头。我再次朝胤禛投去告诫的目光,警告他不许动不动就骂孩子。
“咳、咳……这次就算了,以后可得长记性。”胤禛清了清嗓子,单向看着弘时,“你八婶儿正找你呢,说是领你过去跟弘旺玩儿,再不见人她就走了。”
“我马上去!”弘时拔脚就走,慌慌张张的顿了顿,“儿子告退!”
“瞧你,把孩子吓成什么样儿了。”望着弘时如蒙大赦的背影,我就着手中图谱砸到胤禛脸上。
“你这个悍妇!”胤禛黑着脸拾起书,几秒钟后径直冲进屋里。
我侧身躺下,给了他个大反背,“理你噢,我睡觉了。”
“喂,把话说清楚!”胤禛强行掰过我身子,“昨晚上我回来以后,你又变得爱理不理的,我怎么招惹你了?”
“我没有,就是身子乏,不想说话。”我蹙眉奋力抠他手指。
“坏了,坏了!太医说过,有些产妇生完孩子会情绪低落,接着就狂躁易怒六亲不认,你现在就是这种情况。”胤禛捧着我脸颊,神情格外认真,“竹儿,你一定要放宽心。当真闷得慌,我……我陪你,我马上差人去跟衙门告假,我就留在府上陪你,直到你康复为止。想吃什么,想玩儿什么,你拒告诉我!”
我丢开他手,“你烦不烦啊!”
“你嫌烦,好……”胤禛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