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特拉斐尔再次现身,便已经在富商哈罗德的花园里了。与准备时不同,他出现在这里悄无声息,就像在如浓墨的夜色里泛起一丝小小的涟漪然后又很快恢复平静,连在花园里憩息的野猫也没有惊动。
这是一次性的单向传送阵,虽然没法掩盖施法时的魔法波动也无法穿过防御性的结界,但合适用来潜入只有普通人的地域,相当好用。
站在花园里能够看见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宅邸,通过复合式的窗户能够看见走廊里来往的幢幢人影,那是仆人们在为哈罗德的出行而忙碌。
特拉斐尔挥动法杖低声念了句咒语,他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直至最后完全消失在了黑暗之中。这是他通过魔界的魔法原理独自推导出的隐身术,最终效果虽然和墨菲所施展出来的一样,但大概是种族的原因,墨菲几乎能够瞬间隐去身形,特拉斐尔从施法到完全隐身却还需要一小段时间。
借着隐身术,特拉斐尔放轻脚步,轻易就绕过巡逻的护卫,从不停有仆人进出的大门溜进了这栋装修豪华又庸俗的大房子。
脚下是暗黄色的柔软的毛毯,特拉斐尔猜测它在阳光的照射下应该呈现出的是偏金黄的色泽,但在夜里,在蜡烛和火把所发出的光芒的照耀下,却显现出更接近泥土的色泽。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刺鼻的混合熏香味,香木香、芒草、尼芬花的果实,特拉斐尔勉强能够辨认出其中的几种。他必须要用袖子将自己的鼻子掩上,这样才能将想打喷嚏的*压下来,这时他有些佩服从他身边走过的这些面色平静的还能用鼻腔呼吸的仆人。
墙上每隔几扇窗户的距离挂着风格完全不统一的挂画,即使特拉斐尔从未涉及过艺术领域,也能深刻感受到哈罗德品味之糟糕。
跟在捧着衣服和香料的仆人身后,很快他就找到了哈罗德的房间。
哈罗德正在几名女仆的服侍下挑选自己出席宴会的着装。
地上是厚厚的有着华丽花纹的地毯,墙上挂着装饰用的刀剑和动物的头颅,壁炉里的火烧的正旺,使房间里的温度比本就温暖的豪宅走廊更高了不少。靠在房间东边墙壁上的大床上挂着厚厚的帷幔,哈罗德身边的女仆有着曼妙的身段。
这间奢华的房间唤起了特拉斐尔一些不愉快的回忆,那些回忆的片段刚在脑海里浮现出轮廓,他就很快就控制自己不再想别的东西,但他的表情还是不自觉地沉了下来。
慢吞吞的暴发户,这是不少人对哈罗德的评价。不得不说这个定义相当准确,当全城百分之九十的富商和贵族们都已经在马车里,还有一小部分可能已经抵达城主府的情况下,哈罗德居然连自己的衣服还没穿好。不过特拉斐尔却觉得哈罗德的这个特点还不错,起码此时就方便了他进行自己的计划。
与人们印象中的大多数富商不同,哈罗德并没有那种浑圆的,能够遮挡住低头看脚的视线的大肚子。也许是放纵过度的关系,他苍白的面色透出蜡黄的颜色,身形单薄的就像一幅能够移动的骷髅,这倒有点符合时下贵族的审美——除了他的穿着打扮。
他将用金线绣着花纹的衣服、袍子一件件套在身上,似乎只挑选他中意的样式,而不在意搭配起来是否合适。那些单看华丽优雅的衣服层层堆积起来,显得庸俗又杂乱。
特拉斐尔突然有些担心能否够顺利的将这些复杂的衣服独自快速穿上,当然穿上这种衣服出门大概也需要一些勇气,不过还好他并不需要用自己的本来面目出现在公共场合。
眼看衣服就要穿好了,哈罗德已经在看那些闪闪发亮的饰物,特拉斐尔明白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走到哈罗德身后,将法杖伸向哈罗德,宝石停在距离他后脑三英寸的地方,然后开始念咒。
法师的嘴巴在不停地开闭,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即便如此淡绿色的宝石仍旧开始发光。宝石里流转的光芒随着越来越完整的咒语渐渐变得暗沉,原本纯净的淡绿色光芒变成了诡异的墨绿色。与此同时,哈罗德那挑剔的目光也慢慢变得空洞,他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翻动装在银盘里的饰物的手也停顿了一下。
但很快,在仆人开始觉得不对劲之前他就回过神来,收回了那只放在银盘上的手,然后挥动它并吩咐道:“你们,先出去。”
仆人们虽然觉得疑惑,却没有一人敢询问或是违背他的命令。于是他们低着头,保持着谦卑的姿势捧着盘子陆续离开了房间。
随着仆人的离开,哈罗德的表情再次变得空白,这时特拉斐尔的身影在他的身后显现了出来。
特拉斐尔脸色有些苍白,这是他第一次使用这个法术,结果显而易见——非常成功。这是黑魔法的力量,毫无疑问。这样的结果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但他的心中却没能升起丝毫喜悦。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总是平稳的双手此时正在小幅度地颤抖——他感觉到自己正在堕落,黑暗正在他的身体里蔓延,最终会将他完全吞噬。
这让他感到害怕,他想起那座荒野里的死亡之城,而如今与那场夺去无数生命的可怕灾难同源的邪恶力量从他的法杖中被施展了出来。这样的联想顿时让他的心中充满罪恶感,就好像他也变成了那个双手沾满罪恶的黑袍法师的继承人。而事实也是如此,严格来说他也应该被套上黑袍,然后被世人厌弃——这就是他最害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