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的婚事,你还是小心斟酌吧。”
陈家和季家这一回议亲,其中的种种变故和算计也必定不逊于他娶楼鸾佩的这件事。
他在三年前成婚拜堂时,才得到了让他大怒几乎想马上翻脸休妻的消息:
楼氏鸾佩虽然是世宦之族出身,书香门第的长房嫡女,却因为幼年丧母,失之教养,她曾经有过与男子相约私奔的旧事。
否则何至于下嫁到他王家里来?
所以,他至今还没有和她圆房。所以,他成婚三天后,纳了她身边的陪嫁丫头为妾,生下儿女都寄在了她的名下,也算是给了楼家一个交代。
楼家至今无人出头的反应,还有他所纳两个侍妾在枕边的回忆,也让他更加确定她这件旧事必有几分可信。
无论其中的原因是什么。
他王世强不过是商人庶子,远不及她出身书香,他也曾在生母去逝后从小被嫡母所逼,失教失养,绝途于科举。
但他有心怡之人后,却是光明正大禀告父母要娶夷女为妻。
他从没想过要做出淫-奔这等丑事。
眼见得她并不想听再说陈家的婚事,他已经知道,在阻止这件亲事上光靠嘴上相劝根本无济于事。
好在,他在船上有他的安排。
他便也不再提起,只是尝试说着一些闲话,和她拉近些距离,道:
“青娘,大宋的世家或是书香门第,也都有表兄妹成婚的事情。我知道坊规都是你订的,你是不赞同表兄妹成婚的。你是不是因为那年看到了那一夜祭日,担心坊民被蛮夷同化,反倒把坊规规定得如此严格……要是我当初知道这些……”
她看他一眼,并非不知道他在家中和楼氏相处的情形,前两次他上门求亲时,就已经隐晦提起过。
但她更明白,他只是对楼氏失望罢了。
也许在王世强这商家庶子眼中,能与书香嫡女楼氏成婚,不仅是为了替他在官场上铺路,也是他不可言说的隐密心愿。
所以他才会明知有诈,仍然愿意一赌。
他只不过是赌输了。
如同她也赌输了一样。
也许他王世强与她季青辰的区别只是,她愿赌服输,他却不肯认输罢了。
至于他闲扯一般提起的唐坊坊规,她当然不是担心被同化,更不是受祭日的影响才定的那条坊规。
在前世,她确实是听说过表兄妹结婚在镇里是不给上婚姻登记的,她甚至也亲眼见过,亲耳听工友说过这些事情:
比如,包括她家乡在内的各种边远山村里,有哪一家亲戚是没在外面娶到老婆,结果表兄妹结婚,他们生下来的孩子个子长不高,人也比较傻……
至于扶桑深山里的这种群-婚风俗,无论是否了解其远古来源,她都清楚这就是淫-乱。
如同王世强不论是为了什么而毁婚另娶,他依旧是让她在东海这一边的唐坊白白等待。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她整整沉默了三年。
“是否懂得这些知识……”
对她与他如今的结果又有什么真正的影响?
或者,那个扶桑和尚对王世强说起这些事到底是不是偶然,是不是受人指使,又有什么区别?
她当然能听出他欲言又止里对楼云的指责,她却摇了头。
不论这桩婚事其中有多少曲折,他毕竟已经娶了楼鸾佩。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而陈季两家的议亲,她也有她的层层安排。
总不至于被悔过一次婚,半点也不知道长点心眼,得些教训。
她看着廊板上的那玉观音没有出声,他也沉默不语。
不知什么时候,他听到她转了身,她的声音响起,沉静而温和,完全恢复了她平常的样子,在唤着外面的季洪。
“来人。”
半掩的院门应声而开,季洪走了进来,
她从袖子里拿出王世亮的拜贴,递了过去,道:
“请世亮公子进坊吧。”
不论楼家是否暗中破坏了她与王世强的婚事,王世强也与楼家联了姻,他是不是仍然计划北伐还未可知,她却需要早早为唐坊安排后路。
已经改变的一切,都不会再恢复原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