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要不要老身去和云哥儿说一声,让他家的季夫人退让几步?”
于氏忍不住想当然,
“她那样的外夷人能嫁给云哥儿,那不是她祖上积了德?”
“……”
楼鸾佩没有出声,她只是放下了茶盏,看着了盏里的茶雾。
平常她吃的都是福建茶场里的团凤茶。
楼云在进楼家之前就开始和西南商队有来往,做一些小生意。
他和西南土司搭上线开了关记货栈,还是他去了江北边军之后了。
她出嫁后的每一季,关记都会送新茶到明州家里,再转到这里过来。
但这一季的团凤茶没有来。
听说关记的帐目现在是送去后宅给楼夫人看了。
“不要去打扰楼大人了。我这次没有提前知会他。想来也叫他在家里被季夫人埋怨了。”
楼鸾佩还没收到楼云回明州城的消息。
楼云确实也没料到楼鸾佩一声招呼不打,就找了关系弹劾了他的老婆。
不但是他意外,朝里的朋党们也都挺意外。
因为这时机太准,趁的就是御史台中丞出缺,群龙无首的时候。
否则楼云早就半路把这样的弹劾拦下来了。
没人认为这是楼鸾佩的眼光准,大家都以为是王世强的眼光准,开始怀疑这是不是王宣抚使和楼学士失和的迹像。
大家都十分紧张地打听着消息,偷偷摸摸地观察着局面。
王世强写信骂了王世亮一顿,楼云和曹侍中把酒言欢的事情一传出来,二皇子一系的朋党们总算是放心了。
这都是误会!
这完全就是王夫人和楼夫人之间的误会。
就为了身边仆妇的脸面和一个小破吏职!
所以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内宅妇人们争吵就是这样不顾大局。
于是,楼学士从明州回来,积极推荐御史台中丞人选的时候,朝中上下都觉得很是理解。
楼学士在家里肯定被夫人横过白眼了。
“相公,要不要去王宣抚使府里问一问?”
骏墨毕竟是从明州就跟着楼云的,知道楼云和楼鸾佩的情份与别人不同。
他趁着夫人不在京城。还是私下问了一句。
“不用问了。王世强一声招呼都没有打,就让江家把江止云送到他家,让王夫人收进府去为妾。”
楼云叹了口气。
王世强半点体面也不给楼鸾佩了。
这是逼着她自请下堂?
“王夫人也不是要针对季娘子,她是等着季娘子上自白表的时候。把王世强牵扯进。”
楼云一边在书房里帮老婆捉刀写自白表。一边还要想着曹侍中看到后,怎么继续骂。
按朝廷旧例,这样对骂上几回,被牵进来的人就多了。
这也就和乡下刁民械斗一样,叫上亲朋戚友就开始互喷。
人多力量大。
楼云一面要想着西南马政得继续办下去。一边想着不能让王世强太嚣张,他还要想着季青辰正躲在角落里,阴阴冷冷地看着他的表现。
他要是敢不给她报这一箭之仇,他就可以直接被夫人休掉了。
……
季青辰觉得,京城里的这些事楼云去操心就好了。
她坐在海港前搭起的简易大棚子里,看热闹就行。
章老大和于老三两个人轮番站上了棚里的土堆子,口沫横飞地大声嘶喊着。
他们说的都是各自在乡书手任上的表现:
他们如何为官府收租,送劳役的能干;
他们能对每村各户的田地、人丁各类帐目倒背如流的勤勉。
还有他们没有上下其手捞油水,克扣乡亲们的公道。
第一回的演讲里,下面听着的都是海港区的有田户。
大棚子里人头涌涌。认真听着的人不少,却安静得过了头。
“大娘子,这棚里看着和咱们唐坊可不一样……”
随行的莫婆子有些着急了。
“不用急。你那亲家大哥不是和季洪拜了把子?季洪自然会提醒他的。”
季青辰早知道如此,只顾笑着听。
果然,场外站台的季洪急得跳脚,叫了心腹去递话,道:
“我不早就和他说过?!让章老大别说这些!下头坐的又不是县太爷。用不着他表这个功。让他说说上回他为了给他们昆山乡修条河沟,到县衙里求着看地势图,求着县太爷免了他们乡采石料的税目,他当初怎么辛苦就怎么说。说他跪着向县太爷家的小妾借当头。叫干娘,这也不丢人!”
季青辰坐在下面,听得第二轮上去说话时,章家老大总算换了内容。
棚子里顿时就热闹了起来。直接就有人站起来问他。海港里要清理淤泥,新押司能不能组织乡民帮着一起来出工干活。
章老大也不笨,马上拍了胸脯说了:
他章老大别的没有,在太仓县叫人是一呼百应。
一听他这样有担当,敢应承,下面接二连三的人就站起来问他。
竞争对手于老三怒了。他不仅是见势不妙,他是觉得怎么能叫人白干活!?
海港里的泥巴,关种田的乡民屁事!
两个人直接就在土堆子上争论了起来,棚子里的听众越聚越多,议论纷纷。
章老大心喜之余,终于也意识到:
收税、供役是官府里在意的事,他巴结县太爷时应该说这个。
这是县太爷借以升官的政绩。
但各家的农户巴不得不一辈子不用向官府交粮税,不离家去为官府出劳役呢,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