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身为皇帝太怕被权臣夺了权,赵扩其实是恨不得马上攻下汴梁。
这样他才有资格御驾回都,带着宫妃宗室、文臣百官在旧京城的太庙遗址痛哭一场。
唉哟喂,祖宗们我们回来了。
这一定会被载入青册,名垂千古。
但赵扩这几天的兴趣明显也不是要做汉武帝,而是听八卦。
“楼大人年少功卓,果然是官家的股肱之臣。”
甘老大人和他一样刚出了垂拱殿,他一张老脸不怎么痛快地拱了拱手,“还是快请去吧。”
楼云知道,他被嫌弃了。
近几个月来,他一直和甘老大人商量着陈文昌的亲事,那叫一个殷勤主动。
结果陈文昌这小子突然翻脸要娶个克夫的肖氏。
难道甘家的闺女比不上一个再嫁之女?
就算这不怪他楼云,陈文昌是名士是怪胎大家都知道。
但他楼云居然拖着不去当面劝一劝陈文昌,这无论如何都让甘老大人心里不痛快了。
你小子耍着人玩吧?
楼云忧愁地走在了锦胭廊上,从南宫城陪着御驾走向了北宫城。
官家坐在小辇上,当然要问起陈文昌的八卦,甚至官家那男人的小阴暗里还在骚动着,暗示着,拐弯抹角地打听着:
楼卿楼卿,肖氏是不是个和阎嫔一样的美人?
或者比阎嫔更美貌?
否则陈文昌他图什么哇?
当然,官家就是官家,他骚动之后还要严肃地表示:
他真正欣赏的,是陈文昌人品性情。
在几乎人人反对的舆论环境中,他居然还能在陈家别院和太仓书院之间三天一次地
来去,教书、看书、讲学、交友,什么事都没变。
“朕这一次北伐中,听得金军三路皆败,金军马上就要渡江。朕当时就慌了。偏偏朝廷里的百官们比朕更慌!人人都劝着朕马上遣使议和。连韩宰相那时的脸色都像是天榻下来,和朕说话时嘴唇都颤了。”
赵扩虽然不算是有才华的君主。但至少有个好处是有自知之明。
“朕知道要议和就要割地,贡币,然后奉完颜景为伯父,甚至要自称为孙儿也难说!朕虽然不愿意如此丢祖宗的脸。但朕也不敢丢了祖宗留下的半壁江山。朕不过只是中材之主,治理天下靠的是群臣铺佐。朕那天晚上苦思良久,准备下诏议和时,皇后突然来了……”
楼云早就听说了谢皇后的事。
听得前朝有议和之事,谢皇后换了朝服。用了大妆,出了坤宁宫。
她冒着后宫议政的风险跪在了延和殿外。
她委婉地劝说官家不要急于议和。
“臣妾虽不明国事,却听过一句常言,正所谓慌急之智不可久,惶乱之谋不可依。愿陛下不慌惶于国事,而定心于常时。”
北伐之时,赵扩就一直宿在了皇后殿。
北伐大胜后,谢皇后不论在官家还是在朝臣眼里,当然都是一代贤后了。
官家如今虽然独宠阎嫔,又有贾贵妃、阎郡夫人怀了胎。但他隔几日还是要去皇后殿上歇息。
“陈文昌有如此的定性,也难怪皇后一直对他称道。”
官家听说肖氏容貌平常,觉得陈文昌简直脑子不好使后,假假地赞叹不已。
“……”
楼云却是苦笑着,暗中叹气。
要是外人也能和官家一样至少摆个样子,没有像现在这样不分好赖地群起反对,说不定他楼云还会去劝说两句。
至少也得走走过场。
难道他愿意得罪甘老大人,愿意在朝中被几位老大人、同僚还有眼前的官家时时打探着,用怀疑的小眼神瞅着他?
他们分明是怀疑他暗地里对陈文昌这门亲事幸灾乐祸吧?
叫他陈文昌以前敢和楼云抢老婆,现在娶上克夫的女人就是活该!
他楼云才不要去劝!
——人人都是这样想的吧?
楼云在宫里陪着官家射了几回箭。骑了几圈马,他总算是出宫回了家。
因为七夕之期与中元鬼节之期重叠,京城里没有宵禁。沿河水面上放了无数的精致水灯。
灯光与天上织女牛郎相会的银河上下相映,点缀苍穹。
他在路边买了一盏七层的精致月宫画灯。让楼蟋儿提着,一路回了盐运河边的楼府。
画灯当然是要当成七夕礼物送给季青辰,哄新婚娘子开心的。
回到楼府里后,季青辰收到他的七层画灯,自然高兴。
她本来心里烦了楼鸾佩,进了宫之后也消散了大半。
现在见到楼云提早回来带了礼物。她更是觉得什么普陀寺什么扶桑和尚,那完全就是王世强移情别恋。
楼云办得好。
她要治楼鸾佩有别的办法。
她也早就在家里安排了画航,在画舫上准备了一桌子清凉果品。
她陪着楼云在水上看星趁凉。
季青辰悄悄和他说了一席话之后,楼云在吃惊大笑中,搂住了季青辰,笑叹道:
“为了陈家这婚事,我也快撑不住了。官家今天在宫里一直在问陈山长,他虽然一句话都没提让我去劝陈山长。但我知道官家的习惯,一件事他能问上三次,就是他不太高兴了。官家是想保住皇后娘娘的。”
至于官家不时暗示,要不要赏几个老婆带回家的事,他是绝不敢和季青辰提的。
官家的意思那就是:
我老婆不高兴了,我也不让你老婆高兴。
她看着楼云这几日被扣在宫里,深夜才能回来的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