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季青辰看信看到这里,禁不住愕然叹笑。
求生之心谁又能责怪?
屋外细雪沾梅,银白琉璃世界里透出一抹抹的腊梅艳黄,生机焕然。
离别了几个月,这也是她第一回有了愁中带笑之意。
尽管她在心底冷冷质疑他一句话都不留下离开安州的原因,但她早已能够明白:
楼云回到西南山里,把楼氏的兄弟带出来是为了什么。
他把上万西南的峒丁带出来,让他们参加到大宋的边军里,参与到金宋两地的榷场贸易里。他不仅是为了朝廷功战,北上伐金。
他是为了让自己心安。
做了这些,他才能在深夜入睡时,告诉自己他没有抛弃父母之地。
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来报答。
“然而楼鸾佩于我,亦可以称得上是教养之恩。我却仍是无情无义,弃之不顾。”
“我一日不回报明州楼氏之恩,一日就寝食难安。”
但楼鸾佩根本不需要楼云来帮助。
“那一日,我听到金国已经把宋金和议之岁币送到济州边城,我心里就知道,官家必定要在京城扫除陈王一系。明州楼家……”
……
冬雪飘风,楼云终于离开普陀寺,坐船回京城。
因为季青辰一直没有给他回信,他就知道她并没有被陈文昌说动就原谅了他。
他到了码头,骑在马上总是在暗暗叹气。
“相公,等季娘子开春回来,你再好好和她说……”
骏墨只能安慰着。
他听楼云向陈文昌辩解过,他那一日在安州城外的程家寨子,明明是想和季青辰商量正事的:
明州楼家要是被牵连到抄家问罪,他是不可能再次抛弃楼鸾佩的。
他知道楼鸾佩就是喜欢捉着他一起吃苦,好让她自己觉得心理平衡,好给楼大公子自小心理暴力她的严苛找个‘要成人就要刻苦”的理由。
所以他于她,实在难以产生男女之情。
但他越是把西南夷人一批接一批带出夷寨。越是如父如兄地教导楼家的兄弟,万分辛苦地让他们渐渐改变,他越是深知楼鸾佩于他是恩重如山。
在这家族存亡之时,他必须得与楼氏长房同进同退。
所以那一天在安州城。他觉得他和季青辰近一年内应该没办法复婚,否则就要连累她。
他是想和她说这件事的。
然而那一日去了程家寨子里,他看到了王世强亲自搭梯子修水力机上的齿轮。
看到了她和王世强的熟悉亲昵。
他的心瞬间沉到底了。
他不仅是嫉妒,他还在害怕:
他是那样爱嫉妒加小心眼,又是那样无情无义。他要是和明州楼家捆在一起被问了罪,他和季青辰会有什么结局?
他这样的人,没有了高官显位,没有了荣华富贵,季青辰还会愿意再选择他吗?
他虽然对自己的脸很有自信,但季青辰在夫妻玩笑时最喜欢打击他的话就是:
“古诗里都写着呢,青春易逝,蓝颜易老!”
……
“青娘,你就去和王世强说一声,你不会嫁给他好不好?”
焦虑中。他说了这句话。
这完全和他到程家寨子来的本意南辕北辙……
结果,就是一场大吵。
季青辰看穿了他心里有鬼。
“你是没有和她私奔,但你不是不喜欢他她——!”
……
“我与季娘子,再也不能这样吵下去了。”
他恳切拜托陈文昌去楚州为他说情时,细细把心情说明,
“我那时满心烦乱,一则,觉得她和我在一起受连累,二则,我十来年里。一直觉得对楼鸾佩太过薄情寡义,三则,她又觉得我心里有鬼不敢承认,是个胆怯懦夫。我们为了这事闹到了和离还不消停……”
他以为。也许季青辰说得没错。
只要他去了普陀寺带着楼鸾佩离开,自此不再自私自利,改过自新好好做人。
他下半辈子用心弥补对楼鸾佩的亏欠,他就能心安了。
可是他做不到。
……
楼云回了学士府,第一件事就是召了楼铃。
“去问问阿池,季娘子什么时候从楚州回来。我好去接。”
那时。他确实是受不了那样的争吵了。
他早就知道不喜欢楼鸾佩,他一直用自己的办法来偿还情份。
送茶送鼎帮着抢丈夫,她要被王世强休了他可以一辈子养着她。
然而他娶了季青辰,这样的办法一个都不能用了。
他也很不心安好不好?
可季青辰还是一个劲地骂他……
……
季青辰在回京城的河船上,又接了楼云的一封信。
“除了用兵权向官家换迁居,用改姓从此与明州楼家一刀两断以避族祸,我再也想不出让自己心安,也让你心安的法子。我也许,还是太过寡义无情了……”
无论是西南夷寨,还是明州楼家,都不是他的安心之地。
……
春柳抚河,季青辰坐了船到了京城。
船还未靠岸,她在舱里就看到楼云在码头柳梢下的身影
船板砸地,他上得船来,果然已经换了闲散官身的打扮。
低调地一身家常白衫道服,头戴着乌漆弯脚幞帽,只有他脸上的神色又是小心翼翼又是欢喜非常。
“薄情寡义,谁这样骂过你?
她冷静看着楼云。
“……楼铃。”
他微征之后,很委屈地说着,
“我回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