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这一天的夜晚,江云昭终生难忘。
弟弟们过百日,欢乐喜庆的一天过后,入夜,爹爹和娘亲突然腹痛不止,面色发青。连夜请了好些大夫来,忙活了一整晚,都没能奏效。
幸亏第二日一早来了一位姓袁的大夫,给爹娘灌了好些个不知名的汤汤水水进去,引得他们呕吐了半晌,这才捡回一条命来。但终究伤了底子,再也起不来身。余下的日子,也只能靠药材养着,躺在床上度过了。
彼时八岁的江云昭依然有些懵懂,但大她四岁的哥哥却是心中有数。在仔细询问过父母身边伺候的贴身丫鬟和妈妈后,江承晔寻了江云昭,悄悄告诉她,爹爹和娘亲身上没有外伤。致命之物,必然是从口中进去的。
思及这一点,现今的江云昭心中一凛。终究不够放心,悄悄跑去厨房附近,静静地观察了会儿。
见到吴婶虽然在与众人说笑,但是眼神清亮始终没有放松警惕,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相熟的人家已经到了侯府道贺,江云昭不好在这里多待。若是动静太大引了有心人的注意,更是麻烦。虽心里挂念着,她也只得狠下心来朝着花园那边行去。
笑语声从花园中远远传来,隐隐可以辨出其中一个爽朗开怀的笑声。
江云昭不由自主就弯了唇角,快步走了过去。
守在园子侧门的红螺正急得跳脚,眼见江云昭过来了,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边伺候着江云昭往里走,边低声道:“姑娘您这是去哪儿了?也不说一声儿。刚刚夫人问起来,奴婢只敢说您内急,旁的一句也不敢多讲。”
“不过是看路上的花开得漂亮,给弟弟们采了几朵。”江云昭说着,将手里的花递给红螺。
红螺接过后,将花瓣凑到鼻端仔细闻了闻,这才说道:“姑娘,这花香味儿太足,可不能给小少爷们玩耍。等下奴婢找个瓶子插起来好了。”
江云昭侧过脸望了她一会儿,说道:“还是你细心。那就听你的。”
刚走到花厅门前,江云昭就听到一人笑着说道:“这两个小东西,实在好玩,真是招人疼!”
她忙迈步进了屋,惊喜地道:“大舅母!您来啦!”
罗氏正逗弄着那对双胞胎外甥,听到女童的轻唤,就循声看了过去,“一些日子不见,昭儿又长高了不少。”
罗氏伸出手将江云昭拉到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对身边几位夫人说道:“姑娘家果然是一天一变。过年时候才刚见过,如今再看,不仅漂亮了些,人也精神了不少。”
江云昭一直很喜欢这位性子直爽的大舅母,这时乍一看到,难免惊喜。只是被罗氏一通夸,她到底有些羞涩,便转向母亲身边另外一位妇人,行礼唤道:“二舅母。”
赵氏的面上一直挂着浅淡的笑容。看到江云昭羞赧的模样,她的笑容又深了两分,“是精神了不少。”
前世秦氏病倒后,秦家也曾怨过江家。可亲眼看到江家的顶梁柱侯爷病得比妻子还要重一些后,性子敦厚的秦家人再也说不出怨怪的话来,只是与江家不如先前亲厚。待到二房与三房一起主持中馈后,二夫人和三夫人底气更足,见了罗氏和赵氏也没甚好脸色,两家来往得就更少了。
江云昭望着两位舅母时眼中的神色很是眷恋,赵氏发现了,牵过她的手握在自己掌中,温和地拍了拍。
她这一动作,旁边的罗氏就也看到了。瞧了江云昭一眼,罗氏问道:“怎么了?可是受了委屈?”说罢,也不待江云昭说话,当即扭头对秦氏说道:“你可不能有了两个小的就忽略了昭儿。姑娘家这个年纪正是需要母亲提点的时候,你若没空,就让她来明原府,跟我住着。”
一旁的赵氏忍俊不禁,说道:“前些日子嫂子与我说想将昭姐儿拐到家里养着,如今可算是寻到借口了。”
诸位夫人不由都笑了。
江云昭不经意间转眸朝门口看去,正巧望见帘子微微动了下,蔻丹快速探了下头又快速缩了回去。
她知晓是蔻丹有事要禀,正想寻了由头出去,不料秦氏也瞧见了蔻丹,扬声问道:“怎地那样鬼祟?有何事不妨大大方方进来回禀。”
见母亲话语中透出些微不喜,江云昭忙说道:“蔻丹,进来回话罢。”
蔻丹低眉顺目地走进屋中,行了礼后方才说道:“姑娘让奴婢寻的那只翡翠镯子,奴婢找了许久也没寻着。所以想来问问姑娘这两日镯子可曾经过他人的手。”
听了她想出来的这个借口,江云昭颇有些哭笑不得。
——她这般说,岂不是会让人以为她做事不够妥帖?居然连姑娘最心爱的那个镯子搁在哪里都不清楚!
果然,秦氏一听到这话,脸色已然沉了下来。
江云昭忙赶在母亲训斥前开了口:“上次我拿了那镯子戴了会儿,许是顺手搁在别的地方了,这就与你去找一找。”又朝着诸位长辈行过礼道了声失陪,这才离去。
待到出了安园,去往无人的角落处,江云昭方才低声问道:“可是吴婶那边有消息了?”此时已经临近午宴时分,那些人若是要动手,绝不能再晚了。
蔻丹点点头,说道:“姑姑逮住了个鬼祟的丫鬟,锁在了雅园的柴房,就等姑娘过去问话呢。”
“抓住的是谁?”
蔻丹迟疑了片刻,说道:“姑娘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江云昭的心沉了沉,“嗯”了一声,朝着雅园的方向行了十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