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廖鸿先和江云昭过来,郑妈妈目不斜视,规矩地行了个礼,撩起了帘子。
秦氏端坐在屋中,静静看着少年一手拎着一个橘筐,轻松地侧身过了屋门。细观少年神色,一如既往地带着丝捉摸不定的笑意,额上仅仅微有薄汗。
待到江云昭进到屋内顺手带上房门,秦氏方才笑道:“鸿先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廖鸿先小心翼翼地将橘筐搁到地上,接过江云昭递来的布巾,慢慢擦拭着双手,说道:“昨儿南方又送了些橘子来。我记得昭儿上次说好吃,就拿些过来。”
语毕,将布巾搁到右边案几上,他朝江云昭看了眼。两人一同上前,将橘筐上的粗布给掀了开来。
秦氏正拿起手边茶盏,没料到粗布下的筐内会是这样一番情形。双手抖动了下,茶盖猛然擦过茶杯沿,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那摩擦声惊到了两个小家伙。他们探出头来四处张望,看到秦氏后,明显地缩了缩脖子,又迟疑着坐回了篮筐之中。
——江云昭时常受邀去宫中玩,陆元聪和陆应钊都见过她多次,知道她是楚月华和廖鸿先的好友,看到她后便没太大反应。
可是秦氏甚少去宫里,只与他们见过寥寥数回。虽说秦氏认得两个孩子的相貌,但幼儿忘性大,孩子们已然忘了她是谁了。
陆应钊年纪小,有过在宫中被母亲紧张叮嘱的经历后,乍一看到‘陌生人’,就有些害怕。虽未出声,可泪珠子已经在眼眶里滴溜打转了。
陆元聪笨拙地学着廖鸿先之前的样子,伸手拍了拍他的头。
陆应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伸出手,眼巴巴地望向廖鸿先。
廖鸿先叹息了声,伸手将他拎了出来抱在怀里。
江云昭小心地拍去陆应钊衣衫上的灰尘,又把陆元聪抱了出来。
秦氏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直到此时,方才平静地说道:“廖世子的橘子好生珍贵。”
廖鸿先轻拍着陆应钊的后背,认真地道:“就是因为珍贵,所以特意送来给昭儿和夫人。”
他这话说得直白,‘昭儿’在前,‘夫人’在后。主因为何,一目了然。
秦氏听闻后,非但不恼,反而露出了一丝笑来,“如此看来,应是太子妃的决定了。”
她这时的语气已经收起了先前的疏离。廖鸿先听闻,暗暗松了口气,说道:“原本是表嫂提议,后来姨母和表哥也觉得很有道理,故而将两人都送了来。”
他字字句句不提身份只说亲情,可见这事是以私人身份相托。
秦氏的表情开始凝重起来。
京中局势紧张,她是知晓的。却没料到,已经到了为保血脉而将孩子送出宫的地步。
思量半晌后,她说道:“那么就让他们住在昭儿的屋里吧。”
廖鸿先和江云昭也想过这个问题,闻言齐齐颔首。
孩子们断断不能另寻个地方待着,那样太危险。秦氏是当家主母,她屋里时常有管事婆子进出,汇报府中事务。若是突然严封起来,反倒引人怀疑。
倒不如江云昭的屋子。
闺阁少女的房间,等闲人进不得。只要防得严,孩子们悄悄在她那里待上些时日,也是能够不被人发现的。
秦氏问江云昭:“你屋里,谁最可信?”
“蔻丹。”江云昭说完,顿了顿,又道:“还有红霜。”
“其他两个?”
“红螺心思太活络,红缨心里装不住事。虽说也很可靠,但此事容不得马虎,必须完全妥当,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岔子。”
秦氏说道:“如今府里人手不够,新选了些小丫头进来。既然如此,这些天便让她们二人去□□那些小丫头罢。吃住都在一处,倒也闲不着。”
江云昭屋里的李妈妈因着老母亲生了病,眼看今日侯府无甚大事,便告了假回乡探望母亲去了。
秦氏思量着只有两个没经验的丫鬟来帮忙照顾孩子们,终究不妥,便问江云昭道:“不如让刘婶去你屋里伺候几天?”
江云昭本欲颔首,想了下,又改了主意,“刘婶照顾晖哥儿多年,虽说经验丰富照顾妥当,但是突然将她调来,难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秦氏淡淡地“嗯”了声,说道:“那就让郑妈妈过去吧。”
“郑妈妈?”江云昭忍不住出声,就连廖鸿先,也将视线从陆应钊的身上挪向秦氏这边。
郑妈妈跟了秦氏几十年,最为衷心妥当。她一向贴身伺候秦氏,秦氏这边,大部分的事情都需要她帮忙处理。
“对。郑妈妈看大了你和晔儿,照顾两个小的不在话下。我这边的事情不急,若是需要的话,可以让晔儿帮下忙。”
母女俩又快速商量了下,定下来这些日子里必要的一些规矩——郑妈妈、蔻丹和红霜三个人必须守好江云昭的屋子,确保没有任何人进入。无论何时,都要保证三人中至少有两人当值,以便随时应对各种状况。
大致商定好后,也不过才一炷香的时间。
秦氏对一旁廖鸿先歉然道:“刚刚说着事情,竟是忘了时辰。”
廖鸿先说道:“无妨。夫人的一片心意,我明白,定会好好告知姨母他们。”
秦氏没想到廖鸿先竟然领会了她的意思。
她当着廖鸿先的面一项项询问、一项项安排好,也是有她的思量。
无论哪个孩子,都是父母心头的宝。既然对方那么信任江家,将孩子托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