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纱幔被一只细白修长的手分开,幔帐后是萧柏颜平静而悲伤的俊脸,灵动而活跃的眉眼此刻安静地看着她,一如十多年前他们初次相见。
“看来,我是真的等不到你了。”太后低低的叹了口气,又遗憾又惋惜:“所以你才会来梦里见我最后一面,这已是很好了。”
太后絮絮叨叨地说着往事,讲话吃力,却不肯住嘴。对面的萧柏颜始终一声不吭,她也毫不介意,自顾自地沉浸在两个人共有的回忆里。
“……十三,你……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说到无话可说,突然又期待他的回应,太后问的迫切又迟疑。
对方长久的沉默使她猛然发觉,原本以为满怀怜惜和疼爱的眼波,其实不过是怜悯和同情。太后既惊且怒,一口气堵在喉咙,不可抑制地剧烈咳嗽起来。
她觉得眼前一花,身子被一双温暖有力的手臂托住,忍着心酸抬头,只看见雪梅惊慌失措的脸:“娘娘,娘娘……奴婢马上宣太医。”
太后吃力地拉住她,颤抖着手指她背后的窗户,吃力吐出几个字:“十……十三,是十三。”
雪梅立即飞奔过去一把推开窗户。
明月高悬。树影晃动。
就是空无一人。
坐直支起的身子瞬间抽干软到,太后失魂落魄地低喃:“原来……原来竟真的只是梦。”
“娘娘,娘娘。”雪梅看的难受,忍不住哭着道:“奴婢再让人去寻,一定把十三王爷找到。”
“……我以前相见十三又怕见他,每次看见他都会觉得自惭形秽。现如今我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不见倒也好。”
雪梅流着眼泪摇头。
“我怕是好不了,趁我现在还有些精神,交代你几件事,你要牢记,否则我死不瞑目。”硬待着雪梅发誓应下,太后深吸了口气,强撑着精神继续说道:“……第一你要尽快找到十三,告诉他太师谋划之事。他安插在皇帝身边的人,只有十三能找出来。若我估计没错,他很可能会选在回程路上动手,要赶在这之前找到十三。”
“第二,十三他一直想知道先帝驾崩之事是否与我有关……”多年未敢提及的旧事让她心塞到几乎无法开口,太后压着胸口平复情绪,良久才继续道:“……确是我所为,这些年我一直很后悔。”说着她握紧雪梅的手,低哑的声音里竟带着恳求:“所以雪梅,第一件事你一定要办到,就当替我赎罪。”
雪梅泪流满面,哽咽着点头答应。
“最后,我死以后独墓而藏,将宁妃棺椁迁入帝陵合葬。生前对他们不起,死后亦无须再见。”
雪梅再也忍不住,崩溃大哭:“娘娘,娘娘你何苦如此。”
“是啊,若早知今日,我当初何苦呢……”她眼中黑亮的神采一点点暗淡下去,迷蒙的双眼似乎在看着雪梅又似乎不是,“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会把人吞噬,你是对的,逃走是对的,不用落的像我这样……”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雪梅忍住心里的恐惧,连声唤道:“娘娘,娘娘……”
“皇上?!别过来!臣妾不是故意害你!”太后的眼睛蓦地瞪大,不知看到了什么,整个身体往床里面躲:“别过来!!臣妾知错了!”
“来人!来人!!快宣太医!”雪梅疯了一般冲着门外狂喊。
等她转过头来,耳边恐惧的喊叫已戛然而止,那只紧握着她的干枯瘦弱的手臂如破碎的蝴蝶般无力垂落——
庆熙十一年,太后纪氏薨,享年四十八岁。
太后的病逝让祈福不再有意义,萧让得到消息后立刻安排返程,由于此行祭天来人不少,决定分批返回。未免宫中夜长梦多,皇帝带着几位重臣在禁卫精锐的护送下快马简车走小路抄近道,其余人还按原路折返。
三匹骏马套住一辆车跑的飞快,萧让坐的稳如泰山,随侍在车内的明德就没这般定力了,被甩的七晕八素,有次险些滚到萧让身上,吓得明德四肢趴伏如壁虎般贴着地面。马车才一听,他顾不得礼数抢先跑到树下,扎着头吐得命去了半条。
萧让看不下去:“明德,你和后面的人走大路,别跟着朕颠簸了。”
“奴才……没事。”虽然吐的身子都软了,明德公公的嘴巴依旧强硬:“奴才就是颠死了,也半步……半步也不离开皇上。”
“公公别担心,前方过了沟子栈,路便好走了。”统领张宝臣又向萧让请示道:“皇上,听闻沟子栈常有流匪出没,安全起见,不若过了此地再做休息。”
禁卫精锐何惧区区流匪,不过萧让归心似箭,当即同意。
“秋老虎”威力不减,又是艳阳高挂的中午,赶了一天路的队伍疲乏难当,饶是毅力强如萧让,随着马车的颠簸也禁不住有些困倦,眼皮重似千斤,意识渐渐变得模糊之际,听得几声响亮的弓箭破空之声,萧让下意识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睁开眼就看到被急刹惯性甩到车壁上的明德。
第一反应是真被张宝臣说中,遇到流匪了。
不过皇帝自然不担心流匪,明德公公直接怒目骂道:“这帮匪徒真是大限到了,也不看是什么人都敢来抢!”
车外噼噼啪啪的打斗声响起,萧让刚想掀窗查看,鼻子问一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