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有女
再一次踏进宁远侯府大门,知言先猛吸一口气,这回在垂花门处等着迎接她的人变成两位,世子燕氏,次媳韩世英。全都是老相识,不做客套,领着知言先去见秦樱。
秦樱禀性刚强,又有主意,即使内心波涛翻涌,面上也不显,惯常的笑容,语调平缓对着知言说起乔婉。
因着秦时的缘故,秦樱和乔婉这对母女结下仇怨。乔婉发狠不认母亲,言辞激烈,对家中其他人也有怨气。眼看着再过几个月便要出嫁,秦樱只想找个人好生开解乔婉,劝她认命。
秦樱眉间带一丝愁怨,轻叹息:“不是我狠心,若没定下亲事前,她但凡露出一丁点心思,当娘的人总能为她力争。亲事一定,上头爷还在,世子爷再是疼也不敢做出悔亲的事。何况还牵扯到八侄儿,再是不敢拖累到秦家。所以,黑心的事只有我出头。”
知言默声点头,听秦樱再言:“我不求让婉儿原谅,只求劝得动她,出嫁后好生过,再莫像在家中,上有兄长护着,可以胡天海地闹腾。思来想去,劳动侄女来,还要让你费心费神,真是说不过去。”
知言忙谦让说不敢,硬着头皮去了乔婉处。
乔婉历来尚武,满院空秃秃无一株花草树木,马桩、剑靶和院中的兵器架看样子久未有人动,落满浮灰,几个全守在屋外,缩头缩脑。进到屋内,一地狼籍,打碎的瓷碗,撕破的衣衫随处可见。
乔婉长发披散抱膝坐在床上,听见有人进来,拿起手边的马鞭驱赶来人,见是知言,才收了手,一脸淡漠仍不理人。
知言先归置屋内诸物,打扫干净,开窗透气,又命端来水,替乔婉梳洗。她一下一下给知乔婉通着头,长发也都打结,想是长久不曾梳理。再看镜中的乔婉,面色苍白,眼中满是怨恨,初恋的烈火几欲将她毁灭。
乔婉眼泪如落线般,哽咽着声:“不答应退亲也就罢了,为什么要送走八表哥。现在外头吵着要用兵,我提心吊胆睡不着,求了母亲和大哥,恳求他们放八表哥回来,我一定出嫁,不再胡闹。他们都不应,说什么最疼我,全都是谎话。”
知言挑了一只通体翠绿的簪子替乔婉挽上头发,轻声说:“送八哥走是祖父的主意,与姑母和乔家大表哥无关。”
乔婉猛然回头,目含渴盼问:“九可知八表哥现在何处?”她见知言摇头,眼泪复又落下来:“我不管,见不到八表哥我是不会上花轿。”
知言追问:“八哥回来又如何,让定远侯家知晓,他今后如何在军中打拼,婉表妹......”知言停下,她想说有一个男女可以自由追求,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手,不受门第和家族管制。
可是,这个世代不行,乔婉一举一动牵连太多,知言不敢,违心地说:“你总说羡慕我成亲后过的,我和以前从未谋面,如今也是情投意合。总要自己过,万事你要用心,凭着宁远侯府的身份,旁人也不敢轻视你,更不敢怠慢你。”
乔婉梗着脖子不认同,提出疑问:“未出嫁时可对外头的男子对动心?”
“没有。”知言回答得很干脆,接着为乔婉释疑:“怕分不清别人的心,怕他们眼里只盯着我姓秦。”
“八表哥是真是待我,我只是以前不知,把他和大哥一般对待,后来想到和人朝夕相对生儿育女,首一个便想到他。”乔婉手里下摩挲着旧荷包,甜蜜中透中苦涩。她好比一只脚上系着蹽拷的灵雀,看着在天空自由飞翔,欢快歌唱,终挣不脱枷锁要回归到笼中。
注定是一场不欢而散的相聚,知言出门时回首望一眼乔婉,见她仍沉浸在浓浓的思念中。
知言快走到院门时,听见乔婉大声呼喊:“九,以后再别来了,我谁都不想见。”
满院的婆子和全都装没听见,知言心中堵着一块大石头,依实向秦樱复命,两人久久不说话。
因着秦樱最像老,知言也有几分像祖父,看着此刻的二姑母,她能猜到二十年后自己的外貌。
华贵端庄的中年贵妇,七分美貌,八分气度,英气的外貌沾染了的风霜变得柔和,从容不迫。知言坐在车上还回想着秦樱,一家直奔妆台前再比对自己,难道有朝一日她也会变得波澜不惊,喜怒不显,活像戴着面具在。
不好,知言不想。她怀着心事等着孟焕之回来,急切地说出自己的担扰。
孟焕之来不及换官袍,见妻子扑出来怀着心事,倒吓了他一跳,一听为着这个理由,不由笑了,抱着她哄道:“不会,我家性情最真,向来不掩喜怒,想说就说,想笑就笑,为夫就喜欢你这样。”
其实,知言在孟焕之面前越来越藏不住心事,一点芝麻小事也都竹筒倒豆子吐出来才觉得舒服,她闷闷地说出乔婉的事。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孟焕之倒不关切表姨妹的事,听闻妻子幼时未曾动过心,喜不自禁,更是柔情小意哄得知言开解心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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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一夜之间痛失两位郡主,众人都道事出蹊跷,倒暂缓了天子废之举。他因看着长子瞬间苍老几许,心生了怜意。再者诸事纷扰,废立并非首要。内阁争吵数日,天子亲**板,定下年后北境两个总督领兵抵御外敌,京中诸侯府都不动。
天渐冷,滴水成冰,知言贪图享受猫冬在家,作画练字,也做两样针线活,时不时回秦府陪方太君说话用饭。令人纳闷的是,常氏处仍能见到罗姨妈在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