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盛二十五年夏知言十岁
金城知府后宅众人忙忙碌碌,奔波于整箱收笼,打点行李。新任知府即将到任接印,秦枫等着把诸事交待清楚再起程回京,因京中就任何职尚未定好,看来他是要赋闲一段时日,不如先把故里万般头绪理顺落实,好让父亲放心。
知言屋中也是兵慌马乱,奶娘拿出针线簸箩犯疑:“姑娘,你给各位爷和小姐及老大人老太太做的荷包都混在一起,到时可怎么分出来?”
知言正在挑拣一堆黄河石准备给哥哥们做礼物,头也不回:“奶娘,你先收起来,我都做了记号,不怕弄混。”
奶娘拿出三四个荷包细看,嘴里嘀咕着:“也没见有甚分别。”自去整理归置。
知言想起一件事,出声问道:“那套木头水车,谁收的?”
立冬应道:“奴婢细细包好,装在衣裳箱子里,定不会磕了碰了。”
知言笑道:“谢谢立冬姐姐。”
立冬嗔道:“姑娘就知嘴甜哄人。”
外头小丫头大雪的声音响声:“姑娘,黄家姑娘来了。”
知言放下手中事,迎出门,见黄如意满脸笑意迈着惯常的大步进小院,两个丫头捧着包袱跟在其后。
知言打趣:“黄家姐姐,什么事这么开心,难不成今儿来带着未来姐夫,让我掌掌眼。”
黄如意微张口,有丝埋怨:“你怎么知道,我还想让你猜猜呢。”
呃,蒙对了。知言催促黄如意:“我们快过去。”
黄如意先让丫头把包袱拿上来,递给知言:“不是什么稀罕物,两套骑马装,都略大备着明后年再穿,还有一副马鞭。我娘说对不住你,拿了你那么多首饰好东西,我却只有这个。”
知言:“姐姐什么时候变得扭捏起来,横坚不管贵贱,心意到了就成。再说我那些东西都是旁人送的、父亲和母亲给的,只是借花献佛罢了。”
黄如意与小校尉的婚事被允,虽她上月刚办及笄礼,因黄指挥使想把女儿留到十八岁再出嫁,介时知言远在燕京不能亲贺,知言提前送几样首饰做添妆,秦枫和常氏也都有礼。
黄如意拉着知言神神秘秘往花园走,找到一个僻静处,悄悄地说:“我娘想让你做我弟媳。”
啊!知言大惊:“我才十岁,姐姐莫要吓人。黄如礼见了我脖子都不给,少来打趣我。”
黄如意瞪着眼睛:“真的,只你家太太不接茬。”
常氏要敢应下,秦枫保准把她扔到黄河里去。知言瞧着黄如意殷切的神情,问道:“是姐姐给伯母出的主意?”
黄如意被知言说透,有点恼怒:“不行?我喜欢你这个人,想长久处一块做姐妹。”
知言心中冷哼,大小姐你好心办坏事。黄如礼凡是你喜欢的都瞧不上,凡是你说好的,他都避之三尺。谁让自小你压在弟弟头上,军中武士说话不拐弯,对着黄指挥使总说:老黄,你这个女儿了不得,可惜投错胎,你家大小子虽不错,还须苦练一番才能赶上姐姐。论谁听了都不高兴,故黄如礼最大的对头是长姐黄如意,事事与其对着干。可以放宽心,我才不想嫁给一个小屁孩,还是个榆木疙瘩。咱还是见见你的情郎才是正经。
外院秦枫书房,一位军士打扮的年轻人挺背坐直,正同秦枫说话。知言和黄如意进屋,他起身做揖:“李宝山见过九小姐。”声音洪亮,掷地有声,再观其面貌方正,肤色黝黑,眼神坚定不躲闪,立在堂中不拘谨不谄媚,是条汉子。
知言心中好感顿起,唯有这么一个人方能对着黄指挥使挺胸说:自己喜欢黄如意非因她是上峰之女,生为男儿顶天立地,当为心悦之人支撑门户,不敢保她一生富贵,只求她衣食无忧、笑口常开;更是甘愿揽下一切责任,咬牙受了黄指挥一百鞭刑。
秦枫也露出赞许之色。
知言掂起脚尖对黄如意耳语:“李家哥哥不错。”黄如意听后一脸娇羞瞄向情郎,李宝山也露出几分羞涩,两人情意绵绵并不避讳旁人。
短暂相聚,黄如意与知言依依不舍,应诺有机会定上京城,一步三回头与李宝山出门上马回家去。
知言站在知府大门外,目送黄如意远去。黄如意有幸,有个放任其天性的父亲,体贴周到的母亲,虽费周折仍凭自己心意觅得夫婿,真不负如意两字。但愿她此生顺遂安宁,欢笑相伴,不枉相交一场。
秦枫觉察出女儿心绪不畅,贴心地为她出主意,让知言到城外闲玩半日。知言带着秦昌并随从出城直奔河边,夏日雨水丰沛,河水连日暴涨,混沌不见底。秦昌带几个小厮练着打水漂,知言蹲在河边伸长手臂用水袋接满黄河水,又亲手捧一捧黄土包好。
此水虽浊,照清我心;此土虽贫,养育我身;此间一别,再会遥期。纵故土难离,然非安身之处,就此别过!
秦昌瞅见知言的举动,心下不解,缠着知言问原由:“姐姐,此间河水有甚好,南边山上几眼泉水,众人都争着打来煮茶,姐姐不如我们带点泉水回京城让祖父也尝尝。”
知言微笑不语,揽过秦昌往回走,等你长大才能明白这些道理。
不日,新任知府抵达金城,与秦枫交接完公务。秦枫这才带着妻小家当起程回京,路经秦州城出得东门,车马停在山脚下,秦枫特意让知言秦昌一观书院。
先秦大地,伏羲故里,山头连绵,雄浑粗旷。数间房舍屋角隐在树木之间从山腰蜿蜒至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