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离的神情为这个脏字有细微的破碎,心口的剑伤固然疼痛,却全无她厌恶的表情更加伤人。沉朱看着他坐在床畔,淡墨般的眸子里死寂一片。常言道,哀莫大于心死,也许就是在那时,修离对素玉死了心,也是在那个时候,他选择了对她妥协。
沉朱看到他伸手扳过素玉的肩,缓缓将头埋入她颈窝,在她反抗之前,轻声唤她的名字:“素玉。你对喜欢你的男子,总是这般残忍吗?”
素玉的身子一颤,茫然过后,脸上蔓延开一片震惊和无措。
修离却已在身下找到她的手,拉着她落到自己的胸口处,缓缓问她:“刺下来的时候,你便没有觉得疼吗?”又露出苦涩而苍白的一笑,“你怎么会感到疼呢,修离于你而言只是个碍眼之人,他死了还是伤了,都是他自找。早在三千年前,他就不该答应进华阳宫辅政,比起居庙堂之高翻云覆雨,他更加喜欢流连山野做闲云野鹤。可是,为何一想到那个华阳宫中的姑娘,他便改了主意……”
他道:“他不愿辅政,总会有别人愿意,把她交给别的男人,他不放心。”
极简单的一句话,让素玉心头大动。
“他第一次见到她,就很喜欢,即使发现她讨厌自己,仍然很喜欢。”
“她的脾气虽有些大得不像话,可是只要他忍一忍,又有什么要紧的。可是越是留在她身边,他就越是想要她。甚至为了试探她的真心,刻意疏远她,忍着厌恶与别的女子亲近……”
她在他的告白中艰难地开口:“修离,你竟……”颤颤巍巍地抬起手,似是想要抱一抱他,那个动作几乎耗了她全部的勇气,可是不等碰到他,她的手就为他的下句话顿在那里。
他说:“素玉,你告诉我,我为何会爱上一个没有心的人?”
男子说罢松开她,起身立在床畔,脸上带着深深的疲倦:“帝君放心,修离还不至于死缠烂打。此时把婚典取消,还来得及。”
素玉为这话呼吸一乱,脱口而出:“我不同意!”慌乱地奔到他跟前,一把扯住他的衣服,死死握住,“修离,大婚不能取消!”
修离的目光在她斥着的脚上落定,又回到她脸上,问她:“为何?”
素玉握住他的衣袍,力道越来越紧,分明只要一句话就能把自己说明白,却还是选择了死要面子活受罪,她直视他的眼睛:“这门婚事早已昭告六界,临时取消,成何体统。修离,你难道想让我颜面扫地吗?”
男子本就没有神采的眼睛,因她这句话更加黯淡。他看了她许久,才道:“素玉,你可不要后悔。”
他转身离开,留下女子赤脚立在冰冷的琉璃地板上,良久。
沉朱看着这一幕,心情自然压抑,正感觉有些喘不过气,就被一只手拉入怀中。她闻着男子衣上熟悉的气息,情绪渐渐平复,轻声安慰他:“凤止,我没事。”往他怀中蹭了蹭,“只是有些……为他们着急。”
凤止应了一声,道:“阿朱,本君会一直陪着你。”
幻境继续,她看到素玉独坐在一个房间,四面的墙壁上凿有一个又一个的格子,每个格子里都安放着一盏灯。她的手中拎着个酒罐子,一口又一口地默默饮下,无论是她的坐姿,还是她饮酒的架势,都洒脱而狂放,带着些不羁,又带着些难言的孤寂。
那是她与修离大婚前的一日。
素玉与修离的大婚,循的是上古之礼,无十里红妆,亦无锣鼓喧天,却盛大而庄严,无一处不透露出二人身份的尊崇。
在观礼台上,沉朱看到了墨珩。
那是她在此境中第一次见到墨珩。
一万年前的墨珩,同一万年后的墨珩,竟没有什么不同,纯黑色的古袍,寂静的眉眼,浑身都散发着亘古悠远的气息。若说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便是此时的他面容更加丰润,气色也更好。
他身畔陪同的仙官一边观礼,一边欣慰地抹眼泪:“先皇仙逝之前,最担心的就是帝君会嫁不出去,若他老人家能看到今日的场面,该有多好。”
忍不住唏嘘:“唉,秋华帝妃有孕时,正赶上崆邪之战最激烈的时候,生帝君时又是难产,还没等到看孩子一眼,就已撒手人寰,先皇全部哀思都寄托在了刚出世的女儿身上,便是上战场也要将她带去营帐,若不是自小在战场上长大,帝君的性子也不至于如今日这般乖张吧。”
抬眼看向正在行对拜之礼的男女,眼中满是怜爱:“更何况,先皇又是当着帝君的面灰飞烟灭,其余与她亲近的将领也都接踵离去……”摇一摇头,“回到华阳宫以后,帝君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肯跟任何人亲近,不知是不是那时受到了刺激。”
墨珩缓缓接口:“她大约是害怕,与自己亲近的人,总有一日会离开自己吧。”
直到此刻,沉朱才明白,房间里的那些灯盏,代表的原来都是逝去的人。
礼毕,素玉被女官搀去婚房,修离则留在宴场招待来客。沉朱看到身穿大红喜服的男子穿梭在觥筹交错间,言笑晏晏,举手投足,都沉稳端雅,瞧不出任何破绽。
传闻中从来都不饮酒的他,这一日竟是来者不拒,宴还未至中途,就以不胜酒力为由,告辞离去。众仙望着他脚步虚浮地朝新房而去的身影,忍不住含笑揶揄:“这世上所有的新郎官,在大婚当日都是如此迫不及待吗?”
沉朱与凤止追上他,发现他在转过花园之后,脚步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