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红着眼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叹道:“恒淼,你瘦了许多。涂氏回京之后,是不是没有在明州留了人手照顾你?”
常恒淼没料到老祖宗开口就是指责涂氏的话,可他刚回京,不想和母亲起争执,赶忙道:“不关涂氏的事。是圣上急调我回京,我路上不敢耽搁,日夜赶路,这才瘦了些。”
老祖宗闻言。面上好看一些,挥手道:“先回去梳洗一番,一会儿再过来。”
楚维琳晓得常恒淼回来了,急急带着霖哥儿到了松龄院里。
常恒淼回了一趟清兰园里,梳洗更衣之后。才又过来,一进了屋子,才发现人来得七七八八了。
彼此见了礼,楚维琳头一回见公爹,自是不能失了礼数,把霖哥儿交给方妈妈,自个儿恭敬敬了茶。
常恒淼打量了一眼儿媳,见她模样端正,规矩得体,便点了点头。示意方妈妈把霖哥儿抱给他。
霖哥儿亲人,见谁都笑,初见常恒淼,他也不惊,手舞足蹈笑个不停,常恒淼绷着的唇角缓缓松了,与老祖宗道:“和郁昀小时候真像。”
老祖宗也笑了,道:“可不是,都这么说呢。”
兴许是想起了往昔,常恒淼有些出神。直到霖哥儿一手挥到他脸上,他才回过神来,笑意不减。
几个侄媳妇都是之前未见过的,常恒淼送了见面礼。
常恒淼看向常恒翰。问道:“我刚听府里人说,大嫂过了?”
常恒翰皱了皱眉,缓缓点了点头:“在大牢里没的。二弟,这一回,是我牵连了你。”
“都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说什么牵连不牵连的,叫大嫂娘家的事体拖了,也是没有办法,总归不是全部革了职离了官场,沉寂一段时日,兴许还能再起。”常恒淼道。
这几句话,听得老祖宗舒坦许多,连连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常恒淼没有接老祖宗的话茬,他眼神倏然锐利,似笑非笑道:“官场上的事体,我不会和大哥计较,可郁暖的事体,总要给我一个说法!”
常恒淼是接到了涂氏的信的,涂氏信中只说是常郁暖配给了岭西陈家,她不想让常郁暖吃亏受委屈,便央了老祖宗让常郁暖从岭西出嫁,因此带着常郁晚与常郁曜一道去的,也带上了苏姨娘。
常恒淼看着信时有些激动,随着年纪增长,在外面时间长了,他慢慢也开始反思,这些年待其他孩子太过冷淡了些,而涂氏与吴氏留下来的孩子关系紧张,也是他颇为遗憾的一件事体。
这一回,常郁暖出嫁,涂氏这般费心费力,常恒淼很是感动,他也想过,常郁昕、常郁昀与庶妹感情深厚,见继母如此上心,彼此关系总会稍稍往前走一些,加之岭西陈家也是世家望族,能得这么一门亲事,也是常郁暖的幸运。
可常恒淼并不清楚,常郁暖是代替常郁映嫁过去的,刚刚回清兰园里,他听韩妈妈说起,只觉得脑中跟雷鸣一样。
这都是什么事啊!
常恒翰没料到常恒淼会提起这一茬,面上有些尴尬,讪讪道:“的确是郁映的错,也是赵氏没有管教好她……”
“所以郁暖倒霉了?她这一去,陈家那儿宽宏大量些,我是阿弥陀佛了,万一、万一他们有了心结,我闺女的一生不是损在那儿了?”常恒淼气恼道。
常恒翰拉下了脸,作为长兄,他什么时候叫弟弟这般咄咄逼人过,他挥着袖子道:“这时候想起郁暖是你闺女了?从小到大,你理过她几回?你从没把她当回事,这时候惺惺作态给谁看?”
常恒淼怒极反笑,指着常恒翰道:“她从小到大,我疼不疼她,她都是我闺女,她吃了亏,我还说不得了?”
“好了!”老祖宗重重拍了拍桌面,“这才刚回来,你们就争个不休,眼里还有老婆子没有?恒淼,郁暖嫁过去是我点了头的,陈家那里,你姨母当着家,不会委屈了她,我也相信,郁暖有本事把日子过好,你要真担心她,多给她去几封信。”
老祖宗发了话,常恒淼也不敢造次,只能应了。
常郁昀下衙回府,见常恒淼已经回来了,他一时有些发怔。
丫鬟在常恒淼跟前摆了软垫。
常郁昀看向常恒淼,只看一眼,他就觉得父亲陌生极了。
两世加在一块,他也说不清有多少年没有见过常恒淼了,印象里的父亲还是三十出头的样子,而现在,却已经是不惑之年了。
常恒淼的鬓发有几缕白丝,目光也不似从前一般清澈。
这个忘记了原配,与填房恩爱甜蜜的男人,也慢慢老了。
常郁昀跪在了软垫上,毕竟是他的父亲,毕竟规矩还是规矩,可磕头的时候他脑海里全是前世老祖宗说过的话。
“郁昀,你气你父亲不顾你母亲新故就与涂氏相亲,可你如今偏爱小楚氏,又和你父亲有什么差异?”
那时候,常郁昀想,他们怎么会一样呢,是小赵氏陷害了他谋来的婚姻,他从一开始想娶的就是楚维琳,与曾经和母亲琴瑟和鸣的父亲是截然不同的。
今生,他让楚维琳做了他的原配嫡妻,可直到面对常恒淼的时候,他恍然发现,对父亲的恨意,似乎也没有那么“不共戴天”。
常郁昀听见霖哥儿咯咯的笑声,他想,大概是因为他也做了父亲的缘故吧。
常恒淼受了礼,让常郁昀起身来,道:“我刚刚看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