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如新的铜镜中,云髻危坠,娇面如花,粉腮微晕,甄宓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心中纷乱如麻。不知怎地,忽然想起幼时那相士所言:“此女贵乃不可言。”
何以为贵?自然是妻以夫贵了。当初他派人千里迢迢的去迎娶自己,本以为是做妾室,以姿色事人,却不曾想温婉贤淑的蔡姐姐竟遭不幸,自己……
想到这里,甄宓转身抱起襁褓中的孩子,见他睁着明亮的双眼,定定的看着自己,不由笑着说道:“阿忆,就要见到阿翁了,高兴吗?”
小家伙挥舞着胖胳膊,小手按在甄宓的嘴角上,看样子要去抓她垂在脸颊处的青丝,被甄宓抱着襁褓轻轻一晃,逗得他“咯咯”直笑。
旁边小叶子绕着指头说道:“不是说阿翁已经进城了吗?怎么还不回家呀?”
刚说完,就听屋子外脚步声踏踏而来。甄宓一时有些慌乱,想放下怀里的小家伙,又隐隐觉得不必,可他若是进来,看到自己这样子,似乎也不妥,正犹豫不定,就见屏风后刘琮大步走了过来,甄宓抱着孩子不便起身,只得在席上坐直,却不觉双颊绯红,微咬樱唇。
刘琮倒没注意到她神态有异,本想伸手去接过襁褓,却被身前的小叶子急急拦住:“阿翁,冷!”
是了,刚从外面进来,身上还带着寒气,刘琮微微一笑,退到火塘边上搓着双手,对小叶子说道:“怎么样?想不想阿翁?”
小叶子笑着点头,大大方方地道:“想了!”说着,用小手去捂刘琮的双手,只是刘琮的手掌宽大,她如何捂得住?
刘琮抚着小叶子的头,赞道:“我家小叶子会疼人了,不枉阿翁也想着你。”说罢,自怀中摸出一包零食,多是些果脯,小叶子见了发愁道:“哎呀,这么许多,要吃好久?”
甄宓听刘琮说“也”,心中暗忖,是说也想叶子了,还是想怀里的小家伙,总不会是……
忽然觉得怀中一轻,甄宓惊醒过来抬头一看,却见刘琮抱着襁褓,看着儿子皱眉道:“怎么变丑了?”
“哪里丑了?”甄宓急急说道,就见刘琮嘴角浮出一丝坏笑,抬眼望向甄宓笑道:“也对,我刘琮的儿子,怎么会变成丑八怪呢?”
虽不知丑八怪是什么,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词,甄宓愣怔一下,才醒悟过来,不由含嗔带羞的看了眼刘琮,心中却七上八下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的小名是你取的吗?”刘琮点着阿忆肥嘟嘟的肉下巴,随口问道。
甄宓愣愣的点头应了,越发觉得自己今天怎么会如此心慌意乱,往日的从容举止到哪儿去了?
好在小叶子拽着刘琮的袖子,眼巴巴的望着刘琮说道:“阿翁,我要上学堂!”
刘琮纳闷的低头道:“好好的,怎么想起这个?”
甄宓迟疑道:“大公子令人在城北开了间女学堂,请了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专授女童学问。叶子定然是听妾与张氏提及,这才会有如此想法。”
“嗯,这事在南阳倒也寻常,只是不知襄阳城内,大伙儿是如何看待的?”刘琮将襁褓放在席上,对甄宓说道。
小叶子抢先道:“好多人家的女儿都去上学堂了,嗯……有大伯父家的二姐姐、蔡家表姐,对了还有黄小妹,她和我一般大呢!”
也不知她从哪儿打听出来的,看样子小叶子对于上学堂之事颇为上心。
倒是甄宓认真说道:“此事倒也有些人反对,不过大部分人还是颇为赞同的。荆州向学之风本就浓厚,听说很多人家都想法设法,要将女儿送往学堂。”
然而刘琮却从小叶子所说的话中,想到了别处,这学堂之中就读的女童家族,皆为荆州权贵,将女儿送入学堂,莫非有结交之意?再转念一想,觉得自己现在搞阴谋诡计多了,遇事就只往阴暗面想,只怕也不对。然而强敌环伺,久历战阵,自己这种扭曲阴暗的心态,也是不得已而形成的吧?
见刘琮有些怔忡,小叶子不明所以,甄宓也有些疑惑,轻声问道:“将军若是不愿意,以后由妾身教叶子读书识字也好。”
刘琮听了,见小叶子仰着小脑袋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不由笑着说道:“想去学堂就去咯,小孩子就要多凑在一处顽才好,免得整天宅在家里,憋得木木呆呆的。要我说,女子不但要识文断字,将来还要走出家门做事呢。”
甄宓疑惑道:“做事?女子也能出门做事吗?”她虽然喜欢读书,但却从未想过能如同男子一般做事。
“为何不能?咱们大汉有班昭,奉旨续写《汉书》,难道现在就不能出这样的女才子?据说蔡中郎的女儿亦是才女,可惜前些年被匈奴人掳走……”刘琮刚叹了一声,见甄宓望向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忙又接着说道:“其实在南阳已经有不少这样的学堂,贫困人家的子女皆可入内,非但不取分文,还免费提供笔墨纸砚,逢年过节也会分点食物什么的,否则好些人家宁可让孩子在家里帮忙,也不肯送往学堂。”
这些事,甄宓早就从赵云的妻子张氏那里听说过,只是不知刘琮此举有何用意,这个疑问张氏也未能解答,这会儿她便顺势提出,倒让刘琮来了兴致,解释道:“当次乱世,人才最贵。很多贫苦人家子弟限于条件未能成才,实在是一种资源浪费。更何况人之为学,则明事理,知是非,在家孝顺父母,出则忠君敬友。如此一来青年才俊如过江之卿,生生不息,何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