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众人闻言大惊,尤其是少年身旁的孙静,他没想到侄子孙匡,竟会在此时突然出言责骂刘琮。虽然之前孙匡一直都对刘琮非常敌视,但在张昭等人的威压之下,一直沉默不语。至于今日至城外迎接刘琮一行,也是被张昭等人所要求,孙静才会带着不情不愿的孙匡前来。毕竟既然选择了投降,就必须表现出相应的态度。而孙匡做为孙策仅存的嫡子,显然更有代表性。
正因为孙匡代表孙氏,所以站的比较靠前,刘琮循声望去,就见一个青葱少年正对自己怒目而视。今日前来请降迎接的有哪些人早有报备,所以刘琮只一眼,便知道这个比自己矮一头的少年应是孙匡。
对于孙匡的愤怒,刘琮并不以为意,如果孙匡表现的毫无恨意甚至奴颜婢膝,他反倒会产生警觉,而孙匡现在的表现,才符合一个少年在这种境况下的心态。
“汝就是孙匡?”刘琮并没有如有些人想象的那样勃然大怒,甚至拔剑斩之血溅五步,而是略带一丝欣赏的眼神,含笑向孙匡问道。
孙匡其实性格并不像乃父孙坚,和长兄孙策的刚毅果决也不同,本来颇为腼腆。但是此时此刻,念及父兄转斗千里,拼杀一生才得来的基业今朝毁于一旦,那枚小小的印信即将奉于他人之手,怎能压抑住心中的悲愤之情?见刘琮故作姿态拉拢人心,他便于激愤之下厉声责骂,可骂完之后肩头被叔父孙静重重一按,他才猛然醒悟过来。自己很可能给已经败落的家族带来极大的祸事,顿时心中惶恐,方才因一腔怒火而滚烫的胸膛仿佛被冰水兜头淋下似的,顿时凉了半截。
于是面对刘琮并不严厉的眼神,孙匡也不自觉的微微低头,垂下眼帘,然而当他瞥见周围那些人或不屑,或讥讽的眼神时,心中不知怎地,又被激出了怒气,抬起头盯着刘琮,认真说道:“匡来日必会夺回今日所失去的一切!”
其实他这话,只是因少年人特有的敏感,觉得被人轻视侮辱,才脱口而出。
“哦?”刘琮饶有兴趣的看着孙匡,点头道:“那好!琮便等着你长大成人。不过你这志向,可不怎么大啊。”
此言一出,不止是孙匡,江东众人都为之愕然。如果说刘琮饶其性命是出于初定江东,安定人心的现实需要,他们也都能够理解,可是说孙匡此志不大,难道还能比这更大吗?
刘琮索性走到孙匡面前,环视众人一眼,微微低头对孙匡说道:“当今天下大乱,百姓苦于战乱久矣!汉室衰微,以至天子蒙尘,枭雄并立,虎视四方,彼此征伐无有一日之宁!汝之父兄本亦汉臣,既有讨伐董卓之烈,又兼相助袁术为虐,江东实非汝孙氏之私有,又何来夺回之说?且大丈夫生逢乱世,难道不该荡平奸恶,保皇拥汉,以建不世之功,留万载英名吗?”
这番话隐含指责,但最后却慷慨激昂,对于久于世故的江东众人而言也还罢了,但孙匡听了却愣怔当场。少年总是很容易为这种话激动的,但说这话的人,却又是他认为的仇人,所以不免心中茫然不知所措,头脑中一片混乱了。
当然这仅仅是今日迎接刘琮入城前的一段小小插曲,在顾徽的引荐之下,刘琮与江东众人相见后,一同入城。
王粲收好印信、降表、户籍等物之后,策马与贾诩并辔而行,望着被江东众人簇拥而行的刘琮背影,笑道:“主公人主之风渐成矣!”他性格急躁,又是个直脾气,向来想到什么说什么,对此贾诩只能无奈地报以苦笑,对王粲低声说道:“今日入城,并不意味着江东便已无事,接下来只怕还有一番争斗。”
“军师此言何意?”王粲的政治敏感度远不如贾诩,他所擅长的是文采,而非政略,所以听了贾诩这话,不由暗自心惊。在他看来,如今孙氏无首,爪牙尽去,江东文武都主动请降,哪儿还有敌人?
贾诩按着鞍桥,目光已投向远处的城头:“主公志在天下,而江东大族却有偏安一隅之望,南辕北辙,岂能相安无事?”
“这倒也是。”王粲听了恍然大悟,皱眉道:“既如此,主公何不将这些大族一网打尽,反倒留着他们?且看这样子,还要用其治理江东呢。”
“江东初定,一切以稳为重。何况不用这些大族来治理江东,又哪里有许多人才凭空而至呢?不过这方面主公已与老夫商议过,且平稳渡过这段时间,再逐一铺展开来,那时即便有些争执,也当无碍于大局了。”贾诩捋了捋稀疏胡须,对王粲说道。
王粲这才稍感放心,点头道:“如此说来,对于这些江东大族,就要既用且防了?”
见贾诩笑而不语,王粲也觉得这种事不好宣之于口,不过他性子急,想起方才收下的户籍竹简仅有一牛车,便又对贾诩说道:“方才所收户籍只有一车之数,难道扬州五郡之地,竟然才这么点民户人口么?会不会是这些大族隐匿太多,以至于此?”
他本身就是世家子弟,对于世家吞并土地,隐匿人口之事可谓司空见惯,当下便将自己的疑问说与贾诩。
贾诩望向前面江东众人的目光中,微露嘲讽:“江东本就人口稀少,若非这几年大量流民南渡,只怕这一车之数都很难凑齐。至于详情如何,再过几日便可见分晓,仲宣又何必急于一时。”
王粲蹙眉思忖,对于如何治理江东,刘琮和他说的不多,倒不是信不过王粲,而是知道王粲的长处不在于此,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