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拥得逞,并未被推开,赵翊钧喜出望外——他已然做好被女将军扫地出门的准备。
好一会儿,刘苏才反应过来。只觉他怀抱异常温暖,竟能教人颇觉安心。她暗笑自己一下,挣脱开来,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夜已深,官家还不回宫么?”女将军语气森寒,她此时当真是尴尬之极,若是他敢说“不”,便要承受她无边怒火。
周衡与阿蔡尚未归来,刘苏看看月色,点了一盏灯笼,叹口气:“我送官家回宫。”他身系社稷,若是有个闪失,她赔不起。
赵翊钧眼里闪着愉悦的光:“你若送我,我又想送你,何时是个头?”在女将军不善的目光中,他提出解决之道,“我去阿衡家中歇一晚。”
刘苏暗暗舒了一口气,若是他提出留宿,她真是不好回绝。当下脚步轻快地提着灯笼在前引路。她住在辅善坊最北端,周衡却家住此坊东南,须穿过大半个辅善坊才能到达。
一路沉默,只听得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回音在无人街巷中格外空寂。到得周衡门前,刘苏敲敲门,周衡接出来。
“官家,先前大河水患,死了不少百姓。如今水位下降,便有不少尸体露了出来,若不妥善安排,恐有瘟疫滋生。渭水曾历倒灌,恐长安亦不能幸免。”临去,女将军终于想起来自己要说的正事,“明日我会交条陈与官家,请建‘漏泽园’,并生产‘青霉素’,以防止疫病流行。”
两人便立在门首说话,周衡无奈:“将军不若进来说?”
刘苏摇摇头,笑道:“这就回去了。”她忽又想起一事来,说道,“河道修得慢,我倒有一个法子,叫做‘以工代赈’。明日一齐写了条陈呈上来。”
赵翊钧道:“不着急,过几日也可。”此时夜已深,她说的法子若是奏效,便能解决大晋当前面临的最严重的问题,所耗费的心力可想而知。“回去好生歇息,限你七日时间写条陈。”
刘苏笑着答应一声,行礼告辞。赵翊钧目送她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逶迤而去。柔和朦胧的光裹着她,步态中并无女子常见的柔弱之意,却也不过于阳刚,而是以轻捷见长。小巷拐角处,她略一回头,见官家与周衡仍立在门首看着她,便挥挥手,接着便转过拐角去了。
“阿衡,你觉得,她想要什么?”官家语气有些沉重。
周衡低头不语,纵然他与官家一处长大,十多年的交情,有些事情也不是他能置喙的。好在官家并不需要他的答案,他只是喃喃了一句,便又失笑:“错了,我该问的是,她为何不多要些什么啊……”
凭着她的功勋,若是男子,本该得到更多权势;荣华富贵于她,亦是唾手可得。可他今日进门时,她桌上分明只有一碗白粥……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这样清苦的生活,是为了什么?
七日后,女将军如期递交条陈,请求建"漏泽园"以收敛、掩埋大量无人认领的尸骸,或是家贫无力埋葬者。
选高亢荒芜的高地,由朝廷拨地建漏泽园,以避免占用农田等膏腴之地。"人给地八尺或九尺,方砖二口,以千字文为号,记死者姓名、乡贯、年月日以为标志,并置物以为祭奠之所。"
"漏泽园内立墙,墙内分为若干穴,自东取西,或自南取北,每穴地广七尺,修一丈,比葬,掘深五尺,每三层横穿一沟,沟广二尺,深六尺,仍相一低处笕沟水出溪。"
每县设一漏泽园、一安济坊,漏泽园下葬随品及供养祭品亦由官府置办,瘗埋活动及日常维护管理主要依靠当地僧侣。
因先前有着安济坊的经验,漏泽园建起来很快。华夏自古以来的传统,善政不仅是生者有所养,更包括死者有所葬。
第二份条陈,则是与一只小小的水晶瓶一同奉上。水晶瓶中盛了大半瓶白色液体。“我们称这样东西为‘青霉素’,它对外伤溃烂有奇效。前几日我才制造出来——若是当初有它,阿歆便能得活。”
官家近乎无语地看着手中,青霉素的制造过程,皱眉:她的条陈多半是大白话,尤其这一篇,通篇白话,毫无文采可言,官家简直不愿再读下去了。
“先收集大量青霉,凡是汤饼、蒸饼乃至于果皮上头的绿霉,全都能用到。将米磨成浆,加芋头煮成的汁液,加入青霉任其生长七日。”
“将上述汁液用棉纱过滤,加入菜油。取油下面的水,置于放了木炭的容器中搅拌,木炭事先煮过。”
“造一容器,上端开口大,下端开口小,将木炭置入其中。将水烧至滚开,取其蒸汽凝结而成的净水,洗木炭。”
“所得之水,先后注入醋水及灰水,再次以棉纱过滤,便可得到青霉素。”
“若要用时,先以银针蘸少量,于手腕内侧轻刺入皮下,两刻钟后不起红疹则可用。外伤可直接以溶液清洗,或是以特殊器物注入体内。”
不长的条陈,涉及多种未曾见过的词汇与方法,官家勉强看了个大概,指着最后问道:“还需特殊器物?”
女将军至此苦笑一下,青霉素注射需要针管,她极难描述清楚,工匠至今造出的针管,还不够密封,不堪使用。“如今还未造出来,过些日子再看罢。”
官家点头:“将这个送去太医院,告知太医令,若有疑问,只管问姽婳将军便是。”
“官家!”刘苏突然出声打断,官家不明所以地看向她,“官家,青霉素不能送去太医院,该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