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皇帝陛下比他们这个时代的人,多着好几百年的阅历见识,都要被洪承畴的慷慨陈词所打动。最为关键的是,现在的洪承畴可是还不到四十岁,在官场中绝对属于少壮派,大好年华也才刚刚开始,绝对是前途无量。
有些人能干,有些人能说,能干又能说的人也有,可既能干的非常漂亮又说的足能打动人心的,那可就是不可多得的“复合”型人才了。
“那么……嗯,那些……山上的情况怎么样?”皇帝陛下稳了稳心神,终于开始问出了他最关心、最想问的问题。
“山上?”皇帝陛下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平地儿上那么多的荒地还没有开垦完毕,就惦记着向山地扩展了。不过,人家是皇帝陛下,不管想干什么,怎么干都是对的,“皇上一言,令臣茅塞顿开,山上的荒地还有很多,臣回去马上安排他们就开始向山上……”
“不,不是,朕的意思……是山上的那些匪患,爱卿在凤翔府的这段时间,可曾对境内的流民情况做过了解?”看洪承畴似乎是会错了意,皇帝陛下急忙加以解释。
“是,臣愚钝,未能明白皇上的意思,臣请罪。至于境内的流贼……已经,哦,在朝廷赈灾措施的感召下,多数已经重归故里了,仍然不思悔改的只是极少数,臣回去凤翔府之后,一定再次向他们宣达皇帝陛下的圣恩,相信他们肯定能够幡然醒悟、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的,”
“朕是想知道,凤翔府的流民情况,有多少人在朝廷赈灾政策的感召下已经重回故里?有几个山头还被他们控制?每个山头有多少人?这些人中,有多少人是本地人,又有多少人是从外面流窜而来?这些流窜而来的人中,有多少是来自本省,又有多少是来自外省?”皇帝陛下一个问题紧接着一个问题抛出,而且语速越来越快,语气也是越来越严厉。
“臣有罪,请皇上责罚,”虽然已是初春,天气依然寒冷非常,可洪承畴却已经汗流浃背,随着皇帝陛下一个个问题连珠般的抛出,他唯有跪在地上扣头不止。他没有想到这才眨眼的工夫,自己刚才的那些颂圣谀辞就已经失效。
“你有何罪?”皇帝陛下的语气倒是一缓。
“圣人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臣不该以不知为知之,存了蒙混过关的心思,臣请皇上治臣欺君之罪,”拼了,看皇帝陛下的意思,对自己的不懂装懂很是气恼,洪承畴悍然又押上一注,希望以此挽回刚刚给皇帝陛下留下的糟糕的印象,不过,拜托,“欺君之罪”只不过说说而已,当不得真的!
洪承畴一边说,一边伏地叩头不已。
“嗯,朕看你还算明白,欺君之罪就暂且记下,日后若再有企图蒙混之举,定当重罚不饶,”
“谢皇上隆恩,”
“你我君臣相处时日尚短,爱卿或许还不了解朕的原则……朕并非食古不化,也不会要求臣下凡事尽善尽美,因为总有一些意外的因素,对正经手的事情造成影响,因此,朕绝对不会要求臣下完完全全做到尽善尽美,只要尽心尽力去办,即便稍有欠缺稍有瑕疵,朕也不会怪罪,但是,希望你千万记住,而且时刻都不能忘怀,朕想听的是实话,是千真万确的实话,不不加任何粉饰的实际情况,即使情况有多糟糕,爱卿都要对朕知无不言,朕不怕,朕都能承受。”皇帝陛下的语气和缓,声音不疾不徐,但却透着无比的坚定。
“臣谨记皇帝陛下的教导,将一颗忠心献给皇帝陛下,”洪承畴轻舒了一口气,看来是终于过关了。莫若……改下名字,以资纪念,忠心献给皇帝陛下,献忠如何?洪献忠,啊,多么响亮的名字,我喜欢!
“那,既然如此,朕再问你,若是凤翔府境内尚有众多流民盘踞山头,爱卿要如何应对?”
“一人不留,杀!”
“嗯?!”
“皇上恕罪,这确是臣的真实想法,”
“嗯,朕知道……说说道理,”皇帝陛下恢复了平和的语气。
“朝廷为解民于倒悬,迭次降下赈灾谕旨,各项惠政也渐次展开,人力物力源源不断地输送陕西,”一边说着,洪承畴一边心中纳闷——皇帝陛下如何知道这是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看他的表情,似乎也不是随口的敷衍。难道皇帝陛下真的能够看透自己的内心?!想至此,洪承畴一时感到非常恐怖。但在这节骨眼儿上他自然也无暇继续多想,只得接着说道:“皇上宵衣旰食,念念不忘我陕西黎民,现又不避艰险,亲赴陕西体察民情,我陕西父老无不感念……但凡有点儿天地良心之人,无不感奋,借此机会改过从善才是正理,否则,实乃qín_shòu不如之辈,对待这样的人,朝廷也没有必要予以怜悯……对他们怜悯,就是对那些此前真心改过向善之人的否定,”说到这里,洪承畴又伏地叩了一个头,“皇上圣明,这都是臣的肺腑之言,请皇上明察,”
“嗯,似乎并非毫无道理。但是,洪爱卿可曾想过,他们因何仍然盘踞山头?”
“臣以为,这些已经泯灭了人性,丧尽了天良,已经不可救药,因此根本不值得朝廷怜悯,”
“洪爱卿恐怕过于武断了,”皇帝陛下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是不是要进一步详加说明,也或许是在琢磨着如何措辞才能解释清楚。洪承畴也是紧闭双唇,生怕打断皇帝陛下的思路。
“最大的可能,就是很多人并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