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对面那些巡检司的兵丁看到书办面前站立的两人时,他们就开始悄悄地向这边围拢而来。
这两人的确令人生疑。别的前来投奔的人,大都是拖家带口,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而这两人不仅都是青壮,看样子也没有其他随行者,更没有任何的行李。而引起书办怀疑的,还因为他们明显有着北直隶的口音,却要把自己说成是山东临淄人。
巡检司的兵丁成弧形向那两人逼近。
那名书办用眼角一瞥,就发现自己的警示已经起了作用。而他在一瞥之后迅即收回了目光,仍然不动声色,一边在簿子上登记着什么,一边与两人唠着家常,借以吸引两人的注意。
此时孙传庭距离书办他们也就十几步远,因此他们的对话也都能清楚地听到。孙传庭猛然想起,一路而来听到的关于延安府安塞县纵火者的事情,感到这两人似乎有很大的嫌疑。
一般的前来投奔之人,大多应该是从摩天岭之外而来。而孙传庭看到,那两人显然不是如此。
那名书办肯定也是起了疑心,因此才向巡检司的兵丁示警,欲将那两人“拿之而后快”。
孙传庭扭头看了一眼随在自己身侧的锦衣卫小旗朱应成。
朱应成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切。可因为此时离那两人比较近,因此朱应成没有言语,只是神色平静地微微点了点头。显然他也意识到那两人的可疑之处。
朱应成向孙大人示意,“交给我吧!”,然后就开始迈步,从孙传庭的身边兜开一个圈子,也是向那两人逼近过去。
孙传庭心中一动,隐隐感到有些不妥。
仅凭这两人之力,显然做不了安塞县纵火那么大的案子。现在只有他们俩现身,多半是前来试探,而其余的人此时恐怕都在山坡树后、或更隐蔽的地方隐藏着,或许还从远处窥视着这边的动静。
将这两人缉拿是比较容易的,可也惊动了远处更多的窥视者。而且,孙传庭可以确定的是,这两人只是小喽啰而已,其中肯定没有主犯。
眼前就是药王山,方圆几十里都是高低不等、沟壑纵横的山脉,十几人、几十人隐匿其中,根本无法轻易发现。即便最后能够将他们缉拿,恐怕也要大费周章。
比较稳妥的方法,就是放长线钓大鱼,远远地坠着这两人,让他们帮着领到其他人的藏身之处,然后……
但是,似乎暂时没有什么然后了……那两人已经发觉了异常。
孙传庭尚未出言提醒朱应成,那两人已经发足逃窜。
刚才的场景确实诡异。
本来附近有着巡检司,书办身后还有一些等待着的流民,路上也还有三五行人,可在刚才的那一会儿,周围似乎全部噤声,只有那名书办仍在独自呶呶不已。
那两人开始也没有注意,等感到不妙的时候,巡检司的兵丁和朱应成等人,就已经成弧形欺近身旁。
但是,所谓困兽犹斗,不到刀架脖颈的时候,没有人轻易愿意束手就擒。
那两人抬头一看,四周都是虎视眈眈、横眉立目的眼睛,而唯独孙传庭这个方向只有他一人。
为了不引起那两人的注意,此时朱应成已经兜了个圈子,试图从后方欺近过去,因此与孙传庭就拉开了一些距离。
而从外表看上人气息浓厚,衣着不是多么光鲜可也是干干净净的,因此看起来不似是个爱管闲事儿、喜蹚浑水之人。
那两人也是情急之下慌不择路,也确实没有更好的缺口可以选择了,因此,两人发觉不妙之后,就拼力发足,冲着十几步远的孙传庭之处就狂奔而来。
“拦住他,”
“往哪儿逃,”
“跑不了,”
这两人身子一动,似乎是打开了音量的开关,周围一下子嘈杂起来。
一时呼喝之声连连,一时脚步之声也是杂沓纷纷,本来祥和的一番景象,就此彻底破坏殆尽。
孙传庭确是标准的书生文人,否则也不会在万历四十七年高中进士,诗书之道肯定多有涉猎,散发出来的书卷之气肯定也是抑制不住。但是,那两人不该忽略的是,在现场的这些人当中,若论到“审时度势”的能力和水平,这位“书生”若说自己是第二,可就真的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这么多人都是‘我们一伙的’,即便惹你了……那又怎样?反正吃不了亏!”不只是孙传庭,相信绝大多数的人都会如此想,也都会像孙传庭下面的动作那样如此做。
说时迟那时快,那两人转眼间已经一前一后地奔到孙传庭的身前。
孙传庭开始的反应,也是令那两人心中一喜,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明智的,这个书生果然是个怕事之人。
可没等两人刚刚裂开的嘴巴合拢,当先那人的小腿部位猛然受到外力狠命的一击,他那奔跑中的身子立即失去了平衡,一下子就向侧面扑倒下去,并且“嗖”的一声,从孙传庭的身边“飞”了过去。
孙传庭故意装出怕事的样子,因此身子就向路边倾斜,似乎是要躲避呼啸而来的两人。可在他身子下蹲的同时,那条外侧的腿却狠狠地伸挡了出去。
伸腿绊倒了当先一人之后,孙传庭另一侧的那只手,借着身子倾斜之际,正好捡起早已看好的在路边地上的那根半截木棍,然后那只握着木棍的手,就顺势朝斜刺里上扬,“呼”的一声,就直奔着后面那位劈头盖脸地打了过去。
顷刻间,孙传庭的身边就是人仰马翻、尘土飞